入奇园 惊噩梦

“窈窈？窈窈？”眼中突然有了影象晃动，沈幕的轻唤钻到了耳朵里，我立刻抬起头看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怎么了？”

沈幕有些疑惑，说：“那个柳妈来了。”

我点点头，被一众婢子簇拥着再入了舱房，才跨进去就看见一位老妇颤颤巍巍站在那里，双手死死拽着衣袖口，因为看不见她耳朵极其灵敏，我们才动作她就闻声扭头。

那小厮立即出声诈她：“柳妈，还不肯招吗？证据悉数都全了，你若肯招，咱们念你多日辛劳也不会深究，您若不老实，那咱们就当面锣对面鼓上公堂对质一番，若何？”

那老妈妈想来是第一遭犯事，加上我们几位的脚步陌生，她当场吓得跪坐在地上，呜咽起来，宛若老龙泣钟：“官爷饶命，官爷饶命，老身实在是拿了几匹锦缎，却是实在有苦衷难诉，老身这一生独一个女儿，因菩萨庇护，生的貌美些，她父亲在时倒也很乐意将她充作男子将养，故而识得几个字。阴差阳错，就嫁给了扬州当地富庶衙内做了夫人。因着衙内年幼丧母，这头两年，她的日子倒是好过，足足摆了三四年少奶奶的谱。

说着她竟又一度哽咽起来：“可不曾想姑爷家做了生意被人骗了钱财，故而就亏了买卖，日子一日不若一日，再加上我那命苦的姑娘第三胎仍是个闺女，姑爷不如意，竟打骂起我那心头上独有的女儿。”

我实在难忍，说：“那您偷布匹做什么，莫不是还要帮扶这样的人。”

“老身想着，姑爷是因为败了产业，艰辛度日不顺心所以才...”

我拉着她，扶她起来，说：“你糊涂啊，您那位姑爷早就是无底的洞，永不满足，您何苦呢？”

她交代了丝匹的藏匿处，我悄悄遣蓝楹跟了过去，得到的却仍是答非所问的结果，那小哥念及她多年辛劳也只是匆匆给了五十两银子就打发她离开了。他倒是不断打恭赔礼道歉，还将云锦与了我们两匹，沈幕随即就高高兴兴的裁了袍子去。

可我想要的远不止这些，这蛊蛹到底是何人所弃，他又是为何要将星蛊渗入丝绢布匹之中，犯得着从京城千里迢迢来此地杀人？

张叔并几个小厮带着我们一行人在街市上转悠了一圈，他仔仔细细同我们介绍着扬州子民的生活起居。再跟着张叔回到住处时，已然黄昏。

跨入屋舍，便是曲折游廊，底下卵石漫成甬道，零星落着三两处穿山游廊厢房隐在千百翠竹之中。转过垂花门，竟有一参天玲珑山石，四面环绕各色石块，盘绕这多种奇藤异葛，把里面屋舍悉数遮掩住，细闻之间，竟有幽幽暗香扑鼻而来。

我不禁问道：“张叔，这满院芬芳不知焚的是何种香，竟能如此渗入骨髓？”

张叔笑道：“久无人居，不过我一老头并着五六家丁，七八丫头，哪里是焚什么香，不过是自一位山中采药人手中讨的香草种子，洒在这院中各个角落里头罢了。”

我说：“这屋舍到底是别具匠心，颇有月下读书，烹茶抚琴的冲动。”

“姑娘雅致，”张叔说道：“倒是和我家小姐志趣相投了，她也最喜在这间小院中洗盏斟茶，抚琴作画。”

张叔引着我们绕过山石，印入眼帘的是七间清厦连着卷棚，四面出廊，绿窗油壁，雅致清新，像极了阿娘的小院。

沈幕因着一日折腾早就困顿乏累，入了洒扫干净的房舍就躺在锦被香衾里睡着了。我脑子里所得太多，宛若刺绣时被打翻缠绕在一处的线，本来打算用纸笔理一理头绪再睡，可房内暗香习习，我渐渐不知时辰。

忽然见狂风大作，一股阴风不容置疑的推开屋门，我迷糊之中定睛看过去，那股若隐若现的阴风顿时化作一丑陋无比的人头，长着血盆大口朝我扑来，他口中溢出无数血迹夹杂着攀爬蠕动的幼虫。

这些幼虫落地后，顷刻布满屋舍。

我想出声叫嚷却发现使不上一点劲儿。再一眨眼，那枚丑陋不堪的人首竟成了圣图，跃然空中，我低头打量四周，满地虫卵已然不见。欣喜之余，我随即伸手去够飘在空中的图纸。

指尖还没来得及碰到圣图，竟从四面八角燃起火来。霎时化作乌有，焰火烟气之中，隐隐站着个佝偻老妇，正立在一大缸之前，手拿药品低头坐着什么。

我尚没来得及看仔细真切，她怵的转了过来，竟是一副鬼祭装扮，歪着头裂开那干涩起皮血丝满布的嘴，朝我笑起来，一瞬间我的耳畔里再也听不得其他声音，唯有她苍老若木偶碰撞的笑音。

忽地她朝我扑来，我顿时惊醒弹坐了起来，才觉是梦，扭头之间，天已然大亮。可屋内居然残存淡淡焰火焚烧过后的气息，我还没来得及细细查看，蓝楹就在屋外叩门，问道：“姑娘可安好？”

“姑娘？”蓝楹又叩了叩门扉，提高了声音问。

“我没事，你且进来吧，眼下是几更了？”

蓝楹轻推了一丝门缝，滑了进来，快步走到我跟前，替我拢起珠帘，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