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原来重逢

四周恍惚之间坠入了黑暗，桃杏儿的面容逐渐模糊，像是密密麻麻的小虫攀附上他本就脆弱的神经，褚胤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一阵阴风吹过，视线里刻着繁复花纹的墙壁，长命殿的烛火，周围的一切都在朝他远去，唯有一抹白。

那一抹白跨过沉沉的黑夜，阴森可怖的皇陵，在燃得劈啪作响的烛火中，向他缓缓走来。

褚胤脸色猛地发白，他抑制住狂跳的心，墨潭般深沉平静的眼底骤起狂风。

他已经忘了怎么思考，呼吸，挪动一步，他怕，只要他向前一步。

那抹白色便会消失，就像三百年前寒光殿里那样，一阵冬雪后，便消散在这天地间。

白衣拂过黑夜里沉沉的孤寂，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皇陵里，一声声敲击在褚胤的心脏。

来人像是裹挟着天地间最冷的风雪，身影挺拔又孤寂，银发席地，眉骨清冷，他远远凝望着僵硬的褚胤，意味不明地笑了。

空气中似乎弥散着熟悉的味道。

是海棠花的味道。

是断灵山日日夜夜缠绕着他，让他崩溃，让他缴械投降的那个人的味道。

“聊苍？”

褚胤听到自己干涩暗哑的声音，那个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大脑中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倏忽之间，一阵狂风掠过，海棠花铺天盖地涌来。

待一切尘埃落定，他的眼里只有空落落的宫殿。

一切都是幻觉，那个人已经死了，他刻的字，他立的碑。

“喂，你醒醒！”

急切的女声幽幽传来，视线里的灯光逐渐聚合成一个个清晰的小点，褚胤方才如梦初醒。

他有些愕然地眨眨眼睛，看着桃杏儿疑惑的眼睛，“我方才看到了一个人……”

“哪里有人，不过是风大了些，刮来不知名的花瓣”，桃杏儿挑着灯笼，探着身子朝墓陵更深处打量。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烛火在噼啪作响。

桃杏儿有些揶揄地打趣道：“陛下，好歹和您阴曹地府走过一回，您怎么能惧怕自己的同僚呢？”

褚胤神色有些不对劲儿，像被夺了魂魄似的，桃杏儿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淡淡的害怕。

害怕？这两个字生来便不会出现在人皇脸上。

他可是褚胤啊……

他怎么能怕……

“你，不会真的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桃杏儿的声音略微有些发颤，提着灯笼的指尖泛白。

面前的青年一直沉默，眸光混散，他的脸上笼罩着茫然，不知过了多久，褚胤的指节终于听使唤了，他才缓缓开口：“没，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人。”

长命殿里八十一列神像宝相庄严，坐落于主殿两侧。

而那神像之下，冰棺周围弥漫着白色的雾气，透过层层叠叠的雾，棺内是一张面冠如玉的脸。

桃杏儿讶异地捂住自己的嘴，灯笼应声倒地后，悠悠熄灭了。

冰棺中人并非先皇。

那是一具极其俊美的尸体，银发如同河流倾泻，眉目如画薄唇丹红，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覆盖在眼睑上。

仿佛下一秒，那棺中人便能睁开眼，活生生出现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