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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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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纭骤然攥紧了拳,纵然面上风平浪静,可还是被远处的容复察觉到袖袍下隐匿的紧张。

容复颔首,没等太后回复,她抬眸平视花纭,继续说:“北疆与蓟南唇亡齿寒,臣听竺州之变,便速速启程来此,恐被蛮夷钻了空子。臣这一行已经上书朝廷,还问了太后凤体安否。今晨臣刚等来批文,却不想傍晚就在校场面见了娘娘,鄞都当真兵贵神速。”

花纭以病告假逃离鄞都,本就是想不被花从文他们发现。现在她亲临校场现身,虽不怕被鄞都那群老滑头知道,但听见容复这么说,还是会觉得她在夹枪带棒地讽刺出逃的太后。

花纭扯了扯嘴角,道:“容将军说笑,哀家现已经无恙了。蛮夷凶悍,入冬来我朝将士一直沉在水深火热之中,哀家在鄞都自然也是万分挂念。想来快到除夕了,便亲自入疆,想与诸位共度春节。只是年关将至,有些账不得不跟某些人算干净。正不巧,被容将军撞上了。”

“娘娘既然如此想让将士们过个好年,”容复没等花纭下令,自己就站起来持刀立于原地,“为何还要釜底抽薪?”

花纭不明白:“容将军何故说‘釜底抽薪’?北疆这座大釜,难道需要一堆酸腐得散臭气的朽木来烹?朝廷一贯不养闲人,何况哀家眼里揉不得沙子,将军眼前这些酒囊饭袋,一面对外敌节节败退,一面对同袍步步紧逼,前不可安邦后不可治国,一群废物,哀家如何杀不得?!”

容复上前一步,眸子立起来透着一股压迫感:“娘娘说他们是朽木,没错,臣也不否认。但臣敢问娘娘,您今日可将他们一并枭首是万分痛快,他日若鞑子兵临城下,您向何处去寻三十八位‘良将’来填他们的空缺?臣敢问娘娘,就算是于其他军|区寻来了人,他们就定然比这群‘朽木’还了解竺州北疆的地形民风,就担得起竺州守备的重任吗?臣敢问娘娘,再好的兵没了将就是无头苍蝇,若胡哈拿发作致使北四州任何一座失守沦陷,您担得起这责任,您腹中的储君担得起这责任吗?!”

“容将军,”沈鹤亭叫停容复,只见他凤眸阴冷,犹如一柄凿碎寒冰的鬼秘刺刀,透过竺州的薄雾刺穿容复的心脏。让人瞧着他,就觉得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随时可将容复连同万事万物都吞食进腹,“慎言。”

容复剜了他一眼:“主子说话倒轮不得你一个阉人插嘴。”

原本打算置身事外的李怀璟听着话,怎么都觉得不舒服。他与沈鹤亭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心中早就当他是知己一般对待,听容复如此伤人心的话,又替沈鹤亭发声:“难道沈掌印说错了吗?容将军,阉人也是人,你大可不必。”

只瞧容复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她不甘地望了好几眼李怀璟,又好似克制自己似的,把头偏向一边。

余光扫见李怀璟张了张口,花纭微微抬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说了。

花纭望着检阅台下人头攒动,都好奇地往这边巴望。她陡然发觉,其实整个竺州都是块不可雕的朽木。容复千里迢迢地来,不惜跟自己撕破脸,也要保住这块朽木。

凭什么呢?

当初靖州告急,也不曾见蓟南道有什么动作,现在竺州稍有乱,就凭空多出个容复,不咸不淡地在她面前甩闲话。若不是先前李顽说过容复是良将,花纭真想一箭刺穿她的心脏。

莫非容复是花从文的人?

花纭这般想着,却也觉得不甚可能。花从文与一众世家视女人如财物,真的会大发慈悲容许一个籍籍无名的世家旁系庶女做蓟南道的副帅?

难不成是司礼监的安排?

可容复对沈鹤亭的反应……花纭微微侧过头,瞥见了左手边的李怀璟。

当初蓟南道借兵,他与容复……到底如何将明宇做掉、让蓟南道二十万大军改名换姓的?抛开充斥着桃色与艳情的传闻,花纭也在这二人中嗅出了一丝不可言喻的味道。

花纭顿时觉得左手边是一汪深海。

李怀璟成长了,他似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企图用一支霸王箭将花从文拉下水的幼稚少年了。因为他百无禁忌,比任何人都没有底线。

花纭必须重新看李怀璟了。

死一般的寂静弥散在竺州校场,容复的兵得令将华全为首的三十八人带走。

花纭与沈鹤亭齐齐地眺望鱼贯而去的背影,一抹阴郁划过花纭如水似的桃花眸。

——先生,可我真的不喜欢容复。

她过于狂悖,过于肆意,过于自以为是,过于步步紧逼,便是她再是天降帅才、才华横溢,我也没办法学会如何与之相处。原谅我不能像信任你一般信任容复。

或许花太后能容,可花纭真的容不下。

银手环与羊脂玉镯子套在花纭纤细的腕子上,在她伸手去提武器架上的弯月弓时,银与玉相撞发出泠泠好听的声音。

她卸掉护甲,右手中指在弦上拨了一下。弓弦“嗡”地一声,引得沈鹤亭与李怀璟同时向她这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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