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顾荣想着桃花源怎么说也是自己兄弟的村庄，不至于落得被欺凌的下场。

杨静还是四年级时容貌就已经非常出众了，她虽然也来自乡村，脸上却没有任何风吹雨打的印记，反而像经过精心保养的吹弹可破。

只是她的头发有些过多，也过硬了。她大约一米七身高，从三年级转来后就一直坐在最后一排，实在没办法，以她的个头，坐在前头会挡别人的视线。

杨静自小就不喜欢学习，即便是三年级，她的语文数学也只够及格线，与顾然完全处于两个极端，顾然门门一百，自然也就成了他人口中的好学生，而杨静可没这个待遇。

顾军自然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他就是吃了中学贪玩的亏，没能继续读下去，如果他继续读下去，怎么会只是木匠呢，又怎么会有后来的悲剧呢。

刘月虽然没有读过书，却也通过自身经历认识到不读书的弊端，她不曾怨恨过父母不供她念书，能把她养活就已经不错了。

但她会让儿女读书，虽说她并不像丈夫那样要坚定的将儿女供出去，不再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却认为最起码要让她们识字，要让她们分得清东南西北，至于儿子，她必然是会拼尽全力让他走出大山的…

于是，他们不让子女做家务，做农活…学习的事大于天；好在儿女都十分懂事，会帮她做饭砍柴割猪草…

尤其是暑假，简直是劳动的日子。顾然与顾溪做完作业后会与堂妹结伴而行，去山上找被时间煮去水分的木材，或者与父母一道在清晨上山锄草、收庄稼…

她们不觉辛苦，乐在其中。那时她们天真的认为全世界的孩子都是如此度过童年的，会与大自然、泥土、雨水亲密接触。

此时，桃花源的窑洞还是土做的，整个村庄也还未曾通电，一到夜晚，整个村落就静悄悄、黑黢黢的…妇人小孩不敢外出，生怕会在路上遇见散步的神神鬼鬼，就连男子汉们也都待在家中陪伴妻儿…

顾然在蜡烛下学习时想起老师课堂上讲的那句：“蜡炬成灰泪始干”，便生出疑问来，老师和蜡烛有什么关系呢，老师何时燃烧自己了呢。

后来，在政府的牵引下，家中通了电，她不再需要在闪烁的灯光下学习，父亲也为她做了台写字机，可惜的是，自从写字机落成，她都没有在上面写过作业，她不是怕在炕上写作业，就是怕在凳子上。

修房子那年，顾然刚好上四年级，那时家家户户都在时兴修房子，父亲从门外带回一笔钱后，也着手开始修房子了，就在原来窑洞的下面，用石头堆砌了四间新房…

周末，顾然与弟妹们站在一边看匠人们施工，她听说自己家的房子挖出了一根人骨，这是不吉利的…她看见工人们吃着炒熟的米，喝着白凉水，在烈日下扛起石头，铲起水泥…

房子修好没多久后，他们就住进去了。

与此同时，顾然也开始频繁出现幻听了。

她总是在半夜听到头顶有咚咚咚的声音，好像有人在用木头敲击什么…被惊醒后她不敢睡去，也不敢睁开眼睛看这黑漆漆的夜晚，总觉得黑暗中有人伺机而动…

她想叫母亲把灯打开，想到会被母亲训斥，便将被子蒙在头上来躲避恐惧的追缉。

还在旧家时她有一次与母亲争吵，当时她拿着扫帚站在地上，母亲坐在炕头，争吵几句，她便抓起一把剪刀朝自己扔来，好在插进的是大腿位置，未曾伤着脸…自那之后，她就很少与母亲交流了。

她也总觉得母亲是憎恨自己的，她似乎没有把自己当作女儿去爱，而是当作女人…

顾军越是疼爱顾然，刘月对她的恨意就越浓烈。

当母亲的曾对女儿吼叫道：“你是你爸的小老婆。”

当时的顾然并不理解这句话，等她理解这句话后却也拥有了理解这句话的知识，也就不再怨恨母亲，甚至对这个农村妇人产生了怜悯…

如果不是大腿上的印记，她不会记得这些事情。

顾然对童年的记忆有一种特殊的筛选能力，她只记住愿意记住的，比如那次离家出走，对不美好的事情她有着天然的屏蔽能力，比如为了和母亲要三毛钱而被推下小山坡的事…

当时正值炎夏，顾然与小伙伴均已进入新的学校。从小她就对学习有着丰厚的兴趣，希望自己写的字能躺在崭新的作业本上，而且旧作业本的背面也铺着密密麻麻的字迹…

当时刘月正在院子里忙活，顾然怀带着某种怯意走向母亲，嘟囔着小嘴：“给我三毛钱…”

“你要钱干什么？”没等女儿回答，她便一把将她推向一边，无奈没收住力，顾然顷刻间蜷缩成了一团朝山坡滚落…

刘月连忙跳下去看女儿有没有事，女儿低垂着眉头，灰头土脸的…忍着不哭。

这令她更加生气了，连着踢了几脚执拗的女儿，吼叫道：“我哪来的钱，我给你去哪里找钱…怎么不找你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