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沈斌面露难色，这是读者最感兴趣的部分，也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感情生活能给杂志带来销量，“听说你从不谈及生活，感情可是有很多人关心呢…”

“他们不应该关心这些事…而且也不见得有人关心，既然是跃升为主题，就应该以奋斗主线，感情就退居幕后，您认为呢…”

“你为难的话，我们不问感情方面的问题…”沈斌承诺说，“但你得答应将传记授权给《南方人物》，我想为你写一部传记…”

这是顾然始料未及的，她认为自己还没有成功到可以立传的地步，而且她并不想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她没有什么向这个世界讲的，也不愿意讲，“再过十年吧，再过十年我就五十了，这一辈子也大概差不多了，那时候再写也不迟…”

“从商业思维来说，现在是最好的时候，你的消费者们需要了解你，传记是个很好的窗口…”

顾然答应他会认真考虑，她又一次声明不管是连载还是传记，都不能触及情感地带，她的理由是：“我的情感经历没什么好写的，不值得借鉴。”

……

采访结束后，沈斌与顾然站在摄像机前看采访录像，她身上已不再有来自底层的气味与蜷缩，从他进门那一刻就看到了她的舒展。

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气息，这股气息与自出身起就在中上层的人不同，它蕴含着极致的生命力与野性。

有一瞬间，沈斌认为顾然身上存在着强烈的动物性，而同时，她身上又有浓重的文化气息，尽管她没有读过大学。

“剪辑完后我们会先给你过目，然后再发布出去…那我们今天就不打扰了…”他说。

“好的，沈老师，我晚上要回趟老家，家里出了点事，要是着急发的话可以给傅柠过目，有什么需要修正的地方你们沟通…等我回来一定请您吃饭，要不是您当年送我的书，我不一定会有今日…”

她送沈斌等人出门时说。

她相信傅柠，不是上司对下属的相信，而是基于女性与女性之间的信任，而且她与傅柠共事多年，她知道自己的雷区，她们是商场上的伙伴，也是生活中彼此的托举。

“顾总…机票订好了，七点半…”

“行，一会你送我去机场，然后把车开去我家，我走的这段时间除非有重大事情，否则你能拿主意的就你拿，拿不了的发微信给我…特别紧急的直接打电话…《南方人物》的人找你看采访稿时一定要剔除我的个人情感状态和有可能对公司产生不利舆论的言辞…”

傅柠有一双灵动到近乎狡黠的眼睛，她转动着眼睛将刚才的信息收录进大脑。

她出身良好，自小就有着洁白的皮肤，也有和顾然一样近乎极端的敏锐与克制。

她们相识于顾然第二次创业时，她欣赏顾然写的小说，对这个大姐姐身上的劲头钦佩之至，顾然也喜欢她的灵动与勇敢，喜欢她用同样的文字戳破那些有意构建的文字陷阱。

她们彼此欣赏，却在相识不久后就失去了联系，成了彼此通讯录中的电子尸体。

傅柠毕业于复旦大学，学的是传媒，她有着顾然原本可以拥有的人生，顾然也羡慕她的人生，如果再来一次，可以选择的话，她不一定会成为顾总，而宁愿成为顾然。

傅柠发现顾然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便问：“需要我陪你回去吗？”

“不用了，不要让公司乱了，守住后方阵地…”

傅柠知道不论顾然遇到了什么，她都不会让公司垮掉，那是她的后方。不过傅柠还是看到了顾然的慌乱，与她相识多年，她从未见过她如此局促…

不过既然是回老家，肯定是家里事，她不能多问，也不愿多问。

她与顾然的关系止步于此，她不想破坏从顾然身上看见的那种神秘、破碎与坚韧，顾然也不想让她进入这些地带，同时，她也有着自己的坚守。

顾然没有让傅柠送她进机场，她需要时间来为返乡做准备，她现在才有了空闲时间回顾顾溪的那通电话，父亲的病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不去医院，为什么不是父母联系自己，而是顾溪，他们是否有为父母的疾病想过办法，还是这么多年了，他们还在过着寄生生活，还在啃噬自己的父母，还不愿意为他们花一分钱…

登机时，她看着旅人们，想起曾经的自己，她比经济仓的人率先走进机舱，享受空姐体贴的服务，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坐过经济仓了，享受商务舱的静谧的同时，意外怀念起嘈杂来。

飞机腾飞时，她闭上眼睛的瞬间，好像跟着飞机滑回了模糊的记忆，这记忆里没有具体的年份，也没有具体的人物，只有感受。

她为自己忘了坐经济舱的感受而羞愧，等飞机平稳飞行时，她叫来空姐，“还有经济舱的空位吗？我想过去坐一会…”

空姐从业多年，从未听过这样的要求，不过顾客是上帝，尤其是商务舱的顾客，好在这趟航班上正好有空位，“有的，我马上为您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