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
都说“春江水暖鸭先知”。
如果朝堂上的大人们是鸭子,那么得等到两日之后,这江春水才会漫溢到京城的大街小巷,为百姓所感知。
因为那一天,是“长公主”盛装归京的日子。
“我们要抬着一架空轿子进城吗?”
京郊的皇庄内,蓝眼睛的异族少女围着一顶四面透风的软轿团团转,一会儿撩起织金的纱帘,一会儿拽拽悬垂的流苏,对这顶华美异常的轿子好奇得不得了!
花雀操着不甚标准的中原话,眨巴了两下眼睛:“公主不是早就进京了吗?为什么我们还要布置它呢?”
“你知道什么?”平日里看上去极为和善的圆脸姑娘,严肃地板起了脸,“殿下可以不参与,我们却不能不把她的排场拉起来!她可是大周最最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怎能这般无声无息、没有昭告天下就静悄悄地回了宫?”
“中原的公主原来是这样的呀。”花雀懵懵懂懂地点头。
她虽一直知道赵姮是公主,却从没见识过这么隆重的出场呢!
一旁的立夏温温柔柔地笑:“她呀……我们离开时轻车简从,她一直觉得像灰溜溜地跑路,惦记了好几年,就想替殿下找补回来呢。”
立夏与小满,也就是方才的圆脸姑娘,都是从宫里出来,打一开始就跟着长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
前者是专门为长公主诊治的医女,后者是照顾长公主日常起居的人。
在自己的职司范围内叫主子受了委屈,不管是什么原因,小满都觉得是她的失职。她平常表现得落落大方,心里可一直攒着这股劲!
为了有一个完美的开场,小满甚至延了一日才进京。
她把到处乱跑的花雀抓回房间里,换了身仙气飘飘的宫裙,又为花雀点上一颗朱砂痣。
“这是什么?”花雀想碰一下额心,被小满抓住了手,“别碰,小心弄花了。”
湛蓝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她才发现,原来大家不止裙子换做了一样的,每个人的眉间都还有一个殷红的圆点。
“看上去倒有些像公主呢!”花雀道。
“嗯?几日不见,一来便听见一只小鸟在唤我。”
木樨清雅的香味袭来,花雀听到清脆的环佩之声,而后是一根手指挑起了自己的下巴,一双美目促狭地与之相对:“哎呀,我还是第一次见花雀扮成这副模样呢。”
“公、公主?”花雀傻了眼,“你不是在宫里吗?”
“怎么?在宫里就不能出来了?我又不是被关起来的鸟儿。”女子轻挑地摩挲了一下花雀的下巴,那张脸与赵姮一模一样,却始终透着股怪异。
“等一下!”花雀咬她一口,挣开她的手,“你不是公主!你是流姝!”
“哦?”
“你身上的粉涂得太白了,人也似没骨头般倚着靠着,熏染的花香太浓了,可即便这样,也没遮住你原来的味道。”
“什么味道?”
得知自己要当轿子上的摆设、长公主的替身,流姝特意静置了几日,没有涂抹任何香膏,就这样也没躲过花雀的狗鼻子吗?
冯十八娘在旁边嗤笑一声,插嘴:“骚狐狸的味道。”
流姝擅长易容,以前混迹于三教九流,沾染过不少劣习。冯十八娘直来直往,被她狠狠地戏耍过两回,就结下了过节,每次见着她,总要出言讥讽。
——但也没多少机会嘲讽。
因为流姝总扮作其他人,无声无息地从她们身边路过,只要她不故意作怪,冯十八娘从没认出来过!
倒是花雀的鼻子灵,抓住她好几回,她也更喜欢去戏弄花雀一些。
按照流姝的说法:太容易被骗,就没意思了嘛!
小满要料理的事情最多,吩咐完其他人,又看到她们几个在这里,走过来叮嘱流姝:“进了城门以后,你就坐在轿子里不要动了,坐得端庄一些,切记你代表的可是我们殿下,不要丢了她的脸面。”
“知道了。”流姝懒洋洋地理了理衣裳,就准备上轿,走之前戳了戳花雀的脑门,“我才没有涂粉呢,这就是我本来的肤色。还有,我是特意将破绽漏给你——”
论人心,最是八面玲珑的小满也比不过她,只是她懒得与人结缘,才一直这么混着。
流姝回眸一笑,学着宫里的叫法:“要是太像了,小满姑姑就不会找我帮忙,而是天天惦记着如何除掉我这个隐患了。”
小满正色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流姝只是摆摆手,才不管她怎么想。
一切安排妥当,她们这支三百人的仪仗队,就浩浩荡荡地闯入了京城。
宽阔笔直的主干道上,早有皇城司的人清肃了道路,拉起一根根长绳,把围观的百姓拦在车马行进的范围之外。
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着轿子,以及重重纱帘下模糊的人影,人影端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