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祭
阳光照着脸面,暖洋洋的。
手指微动,床上人仿若旅者,终于从一场春秋大梦中兀自醒来,缓缓睁眼。
栖真视线聚焦,入目是青色锦帐,她撑起身环视四周,目之所及,屋中橱柜、妆镜、飞榻……一切都似曾相识。
她脑里混混沌沌,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拉开棉被下床。双腿落地行了一步,就觉酸软无力,一下跌倒在地。
那酒啊……她终究喝得太多了。
栖真揉了揉摔疼的腕,苦笑,想扶着床沿爬起。
“主母!”
有人推门进来,上前掺扶,帮她洗漱穿衣。
“我醉了几日?”栖真被颜心扶着坐到妆镜前梳头的时候,捏着额角问。
“五日。”
“这里是?”
“玉茗山庄。”
啊,果然,她已经回来了!
五日了……
什么酒,能让人长醉不醒?五日里发生多少事,她为何又在玉茗山庄了?
栖真看向镜中的自己,脸颊好像瘦了,浮着宿醉后的白。
心中诸多疑问,转了几回,视线落到妆台上盛满珠子的水晶瓶,她终究没忍住。
“陛下呢?”
颜心帮她绾上发髻,抽了下鼻子,良久才轻声道:“陛下…回辛丰了。”
栖真心头微震,闭了闭眼,不再说什么。
梳妆完毕,推门出去。
今日是个好天气,瑰红色的花在阳光下灿灿生姿。廊下,茶几加两把藤椅像素来如此搭配,以便主人能在晴朗日子里,在此喝茶聊天晒太阳,赏如火如荼的一园茶花。
可如今,红泥小炉炭冷炉灭,原本坐在椅上的男人……不见了。
栖真站在廊下,凝视园中,呵,之前他在此低头沏茶,将深红色的茶水推过来,道“佳茗细品才知其味”。茶香袅袅中眉眼柔和,满含期待。
那时她言之凿凿:你道歉,我感谢,这杯喝完,一笔勾销。
沏茶的人已然不在。他道完歉,喝完酒,再见都不说一声,就这样走了?将他们的过往一笔勾销了?
需要走得这般急?
明明玉茗还在花期……
颜心去而复返,在身后轻声道:“主母,这是陛下留给您的。”
栖真回头,见她手里捧着三本书,书上叠着两封信。
接过时栖真心跳逐渐加快,失落和气闷减轻些许,又不敢打开,生怕信里出现一句诸如“回去成亲”之类的话,一时咂摸那蓝色烫金的信封,轻轻捏了半天。
颜心退下了,留她一人在廊下。栖真这才坐到藤椅上,定了定心绪,缓缓拆信。
信很厚,展开是四页柳纹纸,字是正楷,一笔一划端端正正,笔锋遒劲,比他在马车上留下的略带潦草的墨迹正式得多。
信首道:“谨奉真知,时下安好?”
栖真鼻子发酸,人都走了,安什么好?
她深吸口气,继续看下去。
“余阅此信际,吾已归乾都。御剑而回,临去匆匆,未及面别,望真见谅。然六梅树下得卿一偌,尝慰吾心。经年所愿,夙夜忧叹,辗转反侧,唯当年糊涂误伤卿卿性命,于尔脆弱处不胜添堵。幸得苍天垂怜,重得康体焕然,执着之态、磊落心境尤甚从前。补畅之过,求之而所得,余兴胜,但觉圆满。”
“卿唤吾师,知尔待之戏言。然愚心切,靦然为师,愿卿听师微志,达通学、开明光,努力自爱。此番路途所见,不啻沧海一粟,中土煌煌沃野,秋荼春荠、丹枫白荻,精彩处不计其数。卿若心意未定,不妨周览四海,优游百川,登群山以自广,览天下得大观。行途漫漫,自有时予卿待定斟酌。”
“车舆与戏,虽为狎玩,然真多有灼见,不世之言倍出,让人得以窥看卿之才略。卿不自信,当信为师之言。小志者安家,大略者谋国,卿备定鼎之能、统域之权、敌国之资,开缰之才,无需坐守陋室、踟蹰不前,大可尽情畅想,声教所及,罔间南北。纵离情异俗,困辱不悔。达四海,亘古今,譬如重生,不枉异世来。”
“钟雄、倪煌、袁博武定神坤,许子鉴、聂灵鸢、万叶飞高光过人,俱为可用之才。收拢旗下,护卿左右,栉风沐雨,皆可由人施办。后三者吾已着人殆查。万叶飞永脱贱役,转为记籍良民,随时可传。聂氏所述为实,夫妻两户上下五代身家清白,安其位,友睦邻,大可交托中馈,掌舵商海。履历尽数奉上,待真细细思量。另,随信附地契三份,乃吾玉茗、璞丽、乾都三处别业,相赠座下首徒,聊表为师心意。”
“两月与真欢畅,憾时日至短,未尽之言另备三册,供卿翻阅,聊胜于无。今日一别,虽不得朝夕继见,然无论卿在何处,鸿雁西来,必有书月初至尔手,寄吾近况与卿得悉。”
“栖真,为师余念,唯卿安康,万般珍重,勿让为师挂念。时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