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
风穿过,凤尾竹林沙沙作响。
这句话像隆隆滚雷炸响耳际,栖真僵住了。
她动作僵硬地下车,回身看向身后官道。
官道上男人长身玉立,风尘仆仆。
不知何时起,但凡这个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栖真总会心头一松如有依靠,唯有此刻见到他却是另番感觉,简直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我刚才说什么了?
栖真反反复复,脑子里只有这么干巴巴一句。
“他姓什么?”风宿恒见沈兰珍像完全没料到他会出现在此,光站着发愣,于是又问一遍。
他明明放柔声音,循循善诱,却把栖真说孬了,说腿软了,说得脑中全是浆糊。
风宿恒一步步走近。
他走得不快,仿佛必须用这一丈距离自我克制,又仿佛不想走快,否则会离让他疼痛的真相又近一分。
昨日半夜,终于在南山下的客栈找到司军府老管家,才知沈兰珍想去山顶神庙住几日,多陪陪母亲,留老管家在山下接应。风宿恒当时还觉庆幸,可等他好不容易挨到天明去敲神庙大门,心都凉了半截。
昨日根本无人投宿。
风宿恒从神庙出来,站在崖边,怨怒昭彰。
她真地走了?
身为九部相,有家有业有身份,她招呼都不打就这样溜了?
昨日雨夜送伞,今日不告而别,没想让她当什么大容太子妃,可如此一走了之,不啻扇他的脸。
风宿恒望天之广阔,一时不知庆幸还是可悲,倒是心间燃燃怒火,将一口闷气阻塞在胸,难受至极。
大容在他眼中不过弹丸之地,但要最快速度把人找出也需掘地三尺。万六十不是猎犬,能一路找到老管事已属不易,现下只怕再无用武之地。
过往片段在脑中急速过,风宿恒一顿,看向西面。
那是出结界的方向。
他决定赌一把。
而此刻,在走向沈兰珍的几步光景里,他真地有些后悔。
他想我为何要来,我为何要赶着趟地找不痛快?她真地离开,岂非什么麻烦都不存在?
念头薄薄飞过,风宿恒终于站到栖真面前,定定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小包子爬下车,见到来人还挺高兴,扬声道:“太子哥哥。”
这四个字仿佛有毒,风宿恒瞬间变色,吼道:“不要叫我哥哥!”
成年男子盛怒的音量振聋发聩,小包子被吼懵,栖真立刻把他护到身后,对风宿恒道:“不要吓小孩子。”
他给她时间回神,给她时间去想如何作答,结果她只关心他是不是在吓唬小孩?
风宿恒不再绕弯,双眼冒火盯着栖真:“他是你亲生的?他父亲是谁?你们要跑到哪里去?三个问题,在这里给我说清楚!”
栖真没见过风宿恒盛怒模样,虽想过真相败露对方会怎生反应,可当他真地祭出怒火,栖真只觉胆战心惊。
不想承认自己没出息,但感受到男人愤恨的视线在她身上烧出窟窿,栖真吞咽垂首,“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们……”
关于他们母子俩如何莫名其妙穿越,她为救小包子如何绞尽脑汁设计,如今又为何离开,她觉得他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她会把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他听。
但这话到了风宿恒耳里,十足又是推辞。
有什么说不清?
是或不是,不过点头摇头,立刻便能道明。可恨此刻她脑里转的,又是如何骗他?
风宿恒挑眉,脸上现出戾气。他双指指地,长剑一现,一手拎起孩子,一手拽过栖真,直接御剑上天。
剑身不过尺宽,风宿恒站得稳如泰山,栖真却是首次,被一下强力拉上去,骤然升到空中,不禁吓得花容失色。
小包子适才被风宿恒吼懵,此刻直上云霄也是吓破胆,刚要张嘴大哭,就被风宿恒施法弄晕过去。
栖真又急又怕,带出哭腔:“你做什么啊?”
风宿恒横眉立目,眼神阴鸷:“就是不说实话?好!”
他右手拎起小包子衣领,像拎只没分量的猫崽,直接伸出剑外,眼却锁住栖真。
脚下官道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这高度别说掉下去个人,砸下一块陨石渣都不剩。栖真瞧着小包子被拎在空中晃悠,心都在发颤。
“殿下,别这样!”她想伸手把人捞回来,却被风宿恒死死擒住胳膊。风宿恒手下力量太过霸道,她完全挣不脱。
栖真凛然,她认识的风宿恒,是会盛怒下把孩子从高空扔下去的人吗?
不,她不信。
栖真火冒三丈,一字一顿,“你,敢,扔。”
这女人不受威胁,竟然还反过来要挟他,真是强硬又无理。
风宿恒被彻底激怒,给她一个“很好”的痞笑,右手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