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情
呈喇叭形——洞口窄,越往里走越开阔。
百步后,竟有一平坦的洞天福地,洞顶有五六十丈高,中间有一圈镂空的圆形直通外界,覆盖着各色藤蔓,有雨淅淅沥沥往下淋。
也因着这些雨水,正下方的洞中居然长着几棵矮树。
再听四周,并无异声。
众人一时放松下来——能在此处落脚,不得不说,算危境中的好去处了。
随从们砍下树枝,燃起两堆篝火,众人找干燥地方坐,皆身湿体乏,饥肠辘辘,浑身酸痛到不想挪动半步。
扫一眼人数,气氛又沉闷下去。适才慌不择路,如今一看,只剩十二人了。
幸亏下河前几个包裹扔在岸上,里面干粮用油纸包着,勉强还能入口。
只是捞回来的包裹不多,存的干粮不够十二人分。风宿恒和洛尘都推说不饿,把吃的让给别人。
照说他俩才是队伍里身份最尊贵的,一路却对旁人诸多照顾,栖真看在眼里,掰下一大块薄饼,用油纸悄悄包好藏进怀里。装作吃得慢,只小口咬手里的饼尖儿。
阑珊避着人给洛尘重新包扎,期间风宿恒和洛尘商量,生怕睡到半夜又冒出什么怪物来,最好还是先探一探洞。
等洛尘终于忍痛把自己弄齐整,风宿恒带上山遥,他带上阑珊,举着火把分两路探洞去。
留下的人吃完干粮,都坐在原地沉默不语。
过一会儿,洞里响起伤心的哭泣。
柳絮回回头,见坐在身边的英迈泪得不能自已,问:“哭什么?”
英迈抽泣:“常璐、赖俊青、慕容……还不能为他们哭一哭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柳絮回也是悲从中来,一天下来连为同伴悲伤的时间都没,这会儿也控制不住哭起来。
随从们把脑袋别在腰带上过了一天,一时情绪被两人带动,有憋不住的,也开始哽咽。
英迈哭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问:“沈部像一点不伤心吗?”
栖真凝视火堆,落在某个想头,闻言才转首看他。
黑漆漆的眼珠扫过来,眼神太沉了,让英迈不太舒服。
他阴下脸道:“赖俊青说别看常璐平时咋呼,论能耐,连那个话最少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以前我不觉得,今日领教了。沈部像深藏不露,一路死多少人,就你,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话夹枪带棒,多少带了挑衅。
栖真精疲力尽,熟悉的燥热又开始作妖,忍下已然不易,没精力在言语上和他周旋,只是看着他无语。
这波澜不惊的眼神在英迈眼里就是不屑。他愤慨,为三位惨死的同伴愤慨,为所有逝去生命的随从愤慨。
他不明白,为何有人能冷漠如斯,仿佛死的人与她全然无关,仿佛他们的悲痛与她全然无关。
英迈矬她:“修罗身在无间,凡世生死皆不入眼,沈部像倒像看惯生死,否则怎生出这般冷心冷清来?”
柳絮回怒道:“英迈,少阴阳怪气,做什么针对姐姐?”
栖真看回火堆,低声道:“与其怼我,不如养精蓄锐。”
她越不搭理,英迈越来劲。
大概在沈兰珍递来那根削尖的树枝时,感觉就开始发酵。积压一日的恐惧、彷徨、焦虑和伤心本就需要发泄的出口!
他抓着一旁的随从求认同,“成校,今天你害怕吗?你呢?你呢?……对,我们都一样,绝境里谁不恐惧?谁不害怕?可是你们能想象吗?我们队伍里最冷静的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她甚至看上去比两位殿下都冷静,说出去你相信?你相信?”
在他的煽动下,随从们回忆沈兰珍一天的表现——第一个发现危险的是她,第一个扑出去救人的是她,第一个想到解决之道的是她,未雨绸缪的是她,当别人因逃命狼狈不堪时,面不改色的还是她。
正常吗?
是,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正因危境下每件事都做对,在别人眼里就显得太高了。
高的别人够不着,高的让普通人不舒服。
非常不舒服!
随从们看她的眼神皆带上一丝异样。
在这片说不上友善的眼神下,栖真起身,一言不发走开。
柳絮回急,“姐姐去哪儿?”
栖真头也不回,“找地方方便。”
柳絮回和英迈拌嘴的声音还在传来,栖真拿了火折走出大洞,朝岔路上去。
她不想杵在里面引火烧身,而且燥热来了,她忍得很辛苦。
知道不该把英迈的挑衅放在心上,但那些话就在脑中回荡。
……沈部像倒像看惯生死,怎生出这般冷心冷清来………
她看惯生死?
不,她在现世经历过生死!
这一刻久远的记忆翻涌上来。
她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