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大恩如大仇
贺冼来不及考虑这些,他踹开寝宫的门,拔出了匕首。
玉质清半躺在床上,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那本翻到一半的经文,看见贺冼狼狈不堪地冲进来,只是皱了皱眉,并不意外。
走火入魔造成的内伤、体内的几十种毒药、昼夜不息的软筋香使他这具身体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不得不被困在寝宫中。
从百年前开始,他就在将大部分修为输送进孤剑峰禁地,用于修补地脉的崩裂,只留下了极少的一部分来防身。
还留存于体内的修为已经被贺冼用诸多手段封锁得严严实实,连同反抗的道路也一同被堵死。
——看起来是这样。
但贺冼很清楚,自己能拿捏他,仅仅是因为他不在乎。
玉质清不在乎他的背叛和欺瞒,也不在乎他会怎么样,更不在乎性命。
玉质清在乎的只有那条该死的地脉,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亲手捡回来的徒弟。
贺冼还记得被带回逍遥宗时的欣喜和感激。他那时是想着要舍弃过去和那一半血脉、一辈子敬爱玉质清、安心做一个人族修士的。
可玉质清的冷淡让这份情感变成了折磨。
无数次,贺冼在等待玉质清出关时近乎憎恨地想着同一句话。
不对我好,又为什么要带我回来?
孤剑峰真的很孤独。唯一一个能给他带来温暖的人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准备闭关。一年里只能见上几面,每次见面也只有冷淡的一瞥和不带感情的询问课业。
曾经的温暖好像只是一场梦。
这份落差感使贺冼无法接受。
最终,他去找了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胞兄,那个想要置他于死地的血亲手足,赫连准。
向憎恨的人低头的滋味很不好,但只要是为了玉质清,付出再多都值得。
赫连准想斩去逍遥宗这个北魔域最大威胁的臂膀,贺冼则是想彻底得到玉质清,成为玉质清的全部,让玉质清再也无法漠视他。
尽管目的相去甚远,但原本你死我活的两兄弟还是达成了共识。
贺冼开始在孤剑峰安插北魔域培养的半魔细作,花了数年时间去收集各式奇毒、蛊术,和最为关键的鼎炉禁术。
贺冼等了很久,终于找到时机,在玉质清闭关时下了幻咒,使他险些走火入魔,又借弟子的身份在他的补药里下毒。
几十种毒药以严格的比例混合在一起,相互制约,达成了微妙而脆弱的平衡。每次只有极少的剂量,以玉质清的身体强度几乎察觉不到。待到玉质清发现不对时,天罗地网已经将他包围得密不透风。
但是玉质清不在乎。
贺冼恨恨地看着玉质清波澜不惊的脸,扯开衣襟,再度将匕首刺进胸口。
你看,他根本不在乎。
一天内被抽走两滴心头血,对贺冼来说是极大的伤害和负担。但疼痛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发泄,反而令他坚定了信念。
这个人根本不在乎你。不在乎你对他的感情,也不在乎你的欺骗,更不在乎你的痛苦。你对他来说和旁人没有任何区别,什么也不是,毫无意义。即使你死掉,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贺冼的身体和心都痛到了极点,下手却更加毫无保留。
“师尊,我很快就要得到你了。”贺冼喃喃道。
心头血对魔族来说是血脉传承的结晶,一旦损失就难以再生。虽然贺冼只是半魔,伤害和痛苦却不会变小。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贺冼已经等了太久,绝对不能容许他的谋划在眼皮子底下莫名其妙地失败。
但有游元知在这里,贺冼的计划是注定不会顺利了。
来自魂魄和神识的拉扯感再度袭来,将贺冼刻下术式的动作打乱。
贺冼本就因为抽取心头血而虚弱,愈发地反抗不得。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会被活生生地抽走魂魄并撕碎时,一道红印在贺冼的额头亮起。
游元知被自己的力量反击,震得后退了半米,遮蔽效果也随之消失了一瞬。
贺冼半跪在地,痛苦地吐出一口血,余光瞥到了游元知一闪即逝的身影。
“谁!”
贺冼惊骇不已,又压抑不住心底翻涌着怒气。急火攻心之下,他又吐出一口血,恨恨地爬了起来,将胸口的伤痕扯开了些,竟是要再挤出心头血来完成术式。
游元知正要再度出手,一个身影忽然闯进了满地狼籍的寝宫之中。
那是另一个伪装成杂役的半魔。
他看了一眼已经狼狈不堪、却仍要不知轻重地取心头血的贺冼,嗤笑一声,直接抬手将贺冼一掌打晕过去。
紧接着,他直接拔剑冲向无法行动的玉质清。
游元知大惊失色,连忙出手阻止。
这个杂役的神识强度却是先前那个半魔和贺冼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