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夜

虎宁宁先是一愣，因为萤火照亮了他的脸庞，他的眼神如此坚定，不似在玩笑。

万虫谷有一片流萤森林，她先前不觉，直到林溪回过头对她坦明身份，她看见成群结队的宵烛从洞谷里飞出，环绕在她周身的树丛间，金色的光影如梦似幻，唤起了她多年前的记忆，林溪，小蛇。

毫不相像的两个人，竟在这一刻重合。

“你原来不长这样。”

林溪有一张标志的小生脸，乌黑的发梢染一点墨绿，翡翠色的瞳孔中倒映一片幽谷，常常叫人看不透彻，眼角一点美人痣，清冷中带着些许魅惑。

“我变好看了，不是吗？宁宁。”

“是，原来岁月不仅是把杀猪刀，还可以是把美容刀。”

林溪一听便笑了，他笑时如春水媚波，惹人心痒，虎宁宁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女子，当得比较失败。

“我炼了一种药，可将容颜塑造成自己称心的模样。你是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模样的我？”

林溪期待地问她。

“都一样。”

虎宁宁不懂，她固然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可她也不会刻意将美丑做个划分，自然不明白林溪为什么要这样问。不管是以前的小蛇，还是现在的林溪，对她来说，都只是一个有点陌生的朋友。

她朝她礼貌作揖:

“林溪……呃，谷主大人，能否替我解毒？”

林溪因她敬而远之的态度身形一僵，满腹追忆往昔的话语无从吐露。

他忽然明白，三百年过去了，她早已不当他是能推心置腹的好友，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的朋友。她没有利用对他的恩情颐指气使命令他去做什么，她只有一点重逢的喜悦。

是他乡遇故知的喜悦，那样平凡，那样寡淡，和自己所怀揣的心情完全不同。

滔天的苦涩感涌上他的心头，把他压得似要窒息。

他不知是怎样颤栗着从袖口里取出解药递给虎宁宁的，又是用怎样的语气对她说:

“这是解药……解完毒后，还需在谷中调养一周……明日，你来见我。”

虎宁宁接过他手中的白玉瓶，欣喜地道了声“多谢！”又望着他的背影，喊道:“那我卯时前去找你！”

林溪好久没这样难过了。

回屋时，虎芊芊已站在门前，见他面色苍白，眼神失落，恍然松了口气:看来虎宁宁对谷主大人……并非抱有特殊感情。

可这样的林溪，叫她心疼不已。

“林溪，我做了点心，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林溪却没有回她的话，只自顾自说着:

“芊芊，她还活着，真好，你说她死了的时候，我感觉天都要塌了……可是，她一点也不在乎那段时光……我，小蛇，她都不在乎……”

他的脚步踉踉跄跄，满眼失魂落魄。上一次见到这个场景，是在自己告诉他“宁宁已死”之后。她以为这么多年的陪伴能让他回心转意，忘记那个冷血的少女，怜取眼前爱他的人。

可竟是一场痴心妄想。

虎宁宁一回来，就抢走了他全部的心。想到这里，虎芊芊捏紧拳头，指甲渗进肉里:自己这么多年苦苦追求，才夺得他心底的一席之地，可是虎宁宁的存在，让那一点立足之地也不复存在了。

恨，她好恨呐。

“林溪……谷主大人，何必再强求这段无果的姻缘，虎宁宁她就是一块木头，您早该放下了。”

林溪苦涩地摇了摇头:“唉……你根本不明白她对我有多么重要。算了，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下去吧……”

虎芊芊还想陪在他身边，可是林溪关上了门，清冷的月色照彻她全身，刺骨寒意漫上心头，她久久凝视着那一扇不再对她敞开的木门，心底轰然炸开一团熊熊的妒火。

那一扇门，是他们之间无法跨去的一个人。

虎宁宁背后发凉，只道这万虫谷的洞窟，夜里格外的冷。

小黑蛟堪堪醒来，打了个软绵绵的哈欠，见虎宁宁端坐在石台上，周身灵气翻涌，好奇问道:“姐姐，你在做什么吖？”

“我在练功。这几日奔波劳累，没能有一刻时间练功，若不想武功倒退，必须活络经脉，你先睡吧。”

“嗷……”小黑蛟闷闷不乐:好无聊好无聊，姐姐不陪自己玩，好无聊好无聊，想找点乐子。

“姐姐，我想出去玩。”

“山谷夜里有野兽出没，十分危险。”

“姐姐，我就在这洞附近看看，不去太远，你让我出去玩嘛……好不好嘛……”

小黑蛟可怜巴巴地祈求自己，见它撒娇卖萌的模样，虎宁宁一时有些错愕:她究竟养的是一只会毁天灭地的大妖，还是一只会撒泼打滚的小猫？

“好吧，不许去太远哦。”

小黑蛟得到首肯，欢快地“嘶溜”一声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