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房间的门

那是颜齐四岁的时候，晓欢那年十一岁。张小琴有次提前下班回到家里，看到放学独自在家的晓欢坐在客厅的地上，所有抽屉都是打开的，东西翻的乱七八糟。

问来问去，才知道，晓欢在家里寻找“领养证”。

张小琴手中领着刚从幼儿园接回来的颜齐，看着家中已经长得和自己一般高的晓欢，无法理解晓欢在想什么，还有，自己到底哪里对不住她？

颜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一旁打开了电视看动画片，吃雪糕。张小琴忙着做饭烧菜，收拾屋子，懒得和晓欢说任何话，就一个要求——把所有抽屉收拾好。

家里看似非常平静，每个人都在干自己的事情。

当张小琴烧好菜准备往客厅的茶几上端的时候，发现还有一地的杂物，各种发票证件乱七八糟夹在一起。抽屉关不住，是硬推进去的，还有些东西顶在里面，使得抽屉像是一副要呕吐的姿态。

“收拾，不收拾好就别吃饭！我们都等着你！”张小琴生气了，把碟子重重放在桌上。

晓欢看到妈妈生气，却不以为意，冷冷的说“我塞不进去了，东西太多。”

张小琴听到这话更是生气，“这是不是你拿出来的？你是不是应该负责全部放回去？收拾！不收拾好你今晚别吃饭！”

“我本来就不饿，不想吃！”说完，晓欢转身就往房间走，重重的关上自己房间的门。

接下来，就是张小琴和顾晓欢之间关于“开门”和“锁门”之间的争执，一个不肯开门，一个非要对方打开门，出来解决问题。怒火越来越大，张小琴无法扼制自己的愤怒，恨不能将门锁砸开。

然而顾晓欢就是不出来，用沉默和隔绝表达自己的愤怒。张小琴的愤怒像是燃烧起来的干枯树叶，触碰到周围的一切，开始蔓延……

她看着家中那些合不上的抽屉，还有桌上的饭菜，再看到镜子里憔悴疲惫的自己……想到自己如此辛苦，接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丈夫每天在医院忙碌，几乎回来也只有睡觉的时间，一周夫妻俩说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可是，这个孩子还在不断的给自己添加困难和痛苦，自己生她的时候，吃了万般苦……可是，她还要继续增加这个苦……

张小琴在颤抖，她不知道该恨谁，为什么就活到了这样的境地里，为什么自己会生出来一个折磨自己的人？

就在这时，四岁的颜齐去敲姐姐的门，乖巧的说“姐姐，吃饭，姐姐，姐姐，开开门好不好？”

门突然打开了，然而颜齐没站稳，小手还扶着门，整个人被扯了进去，一个没吃住劲，嘴恰好磕在了把手上。

哇的一声，颜齐哭了。转过小脸来的时候，眼泪和嘴里的血一起流出来，模样很是吓人。

晓欢也吓到了，她本想打开门让颜齐别喊了，没想到这一开门，却看到了吐着血的妹妹，还有站在一边脸色惨白的妈妈。

张小琴看到颜齐的状况，冲过去先检查孩子到底哪里的血，发现是一颗牙齿掉了，带出来了血，心中稍微放下了些，但是回过神来的怒气更加疯狂了。冲进去就兜头兜脸的开始打晓欢，巴掌密集的打在晓欢的头上，脸上，而晓欢并没有躲闪，就冷冷的看着妈妈，让她打。

若是晓欢能求饶，或者有个回应，或许张小琴很容易就停了下来。可是晓欢没有，她只有冷冷的旁观，好像这件事和她无关，她的眼神里只是证实，刚才她的判断是对的，果然她不是张小琴亲生的吧，否则哪里来的如此多的恶意？

家里一片狼藉，所有东西洒落一地。做好的饭菜全都凉了。

张小琴随便扯过来一件衣服穿上，抱起大哭的颜齐就准备往医院走，毕竟那颗牙齿是磕断了，要去看看是否伤到了牙龈。饭也别吃了，随便顾晓欢死活吧，她就这样想着，出了门……

折腾到晚上才回到家。

回来后发现，丈夫顾尚荣还没到家，还没有下班。为什么医生要结婚，医生就不该有家庭的，张小琴心里想，她和医生结了婚，就是无尽的寡妇式的生活。

地上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抽屉也收拾好了，晓欢的房间已经关了灯，她睡觉了。饭菜一动没有动，张小琴低头看看，怀里的颜齐已经睡着，这样重复的每一天，她几乎要忍不下去了，太累，实在是太累了，不知何时才是头，何时孩子们才能长大……

把颜齐放在床上躺好，张小琴已经累到没有力气换衣服，要不是颜齐半夜疼哭了一会儿，张小琴恐怕要穿着鞋子睡过去。

凌晨两点多，才再次起床，把剩菜剩饭放回冰箱里，才脱去外套，把家里人的衣服洗完。这时候，顾尚荣回来了，说着今天一个大手术做了十个小时，他回来睡一会儿，就得赶回去看病人情况，目前还有点不太稳定……

说完顾尚荣就立即睡觉了，不到三分钟，鼾声都传了出来。

张小琴站在洗手间里刷牙，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听着鼾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