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之将死

战斗爹魏希连总算保住了命，但再也不似以前那样手脚灵便,笑语绵绵了。医生说他急火攻心,患上了脑梗塞,幸亏抢救及时,虽落下个半身不遂,可总算还活着。

他每天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由栗花伺候。巧凤偶尔来跟前一回,也多是耸着鼻子,耷拉着脸。魏希连躺够了,便要战斗和栗花扶他到院里的烂藤椅上坐,一坐就是一大晌。

魏希连人缘好,出院回来后,供销社的主任、同事,镇上的街坊邻居都赶来看他。人人都知道他怎么得的病,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放了礼物,不痛不痒地安慰几句,便在魏希连的长吁短叹中离去。

老虎也常来,每次手里都不空。魏希连一见他来,浑身便打哆嗦,牙关得得得磕得山响,却又说不出一句难听的话。老虎来到魏希连床前，把手中或薄或厚的礼物往他头后的桌上很响地一顿,而后,站在他面前,两眼眯成一条缝,欣赏着他又恼又羞又气又急的模样,老半天才慢腾腾地离去。等老虎一走,魏希连才艰难地抬起手,抓过桌上的东西,唰地扔到地上。

栗花一见老虎来,便立刻避到一边。

刚开始,战斗也模模糊糊的,越往后来,他也忍不住了,一见老虎进门,便横在门口,大声叫着:“滚蛋!你给我滚蛋!"而这时候,巧凤会立刻走过来,厉声喝斥:“战斗,像话不?你叔是来看你爹的,挡路干啥?"战斗看着一直眯缝着眼笑的老虎,不情愿地挪到一边去。

进入冬天,魏希连的病越来越重。腊八那天,吃过早饭,巧风把栗花和战斗叫到中屋里,这个瞅瞅,那个看看,半天才说:“栗花,我老了,你姑父眼看一天不如一天。你和战斗的事………上次给你姑父看病时,我去见了你大。你大说,栗花就交给你了,叫他俩成了算了。”

战斗不解:“‘他俩’是谁?啥是‘成了''?"

栗花不做声,定定地看着巧凤上下翻动的嘴唇。

“他俩?他俩就是你俩!”巧凤依旧笑着,“你二舅说,让栗花嫁给你当媳妇。栗花,你看啥时候办?"

栗花像被电击一般,身子一哆嗦:大会这么说?不可能！

“啊——”栗花叫着,便起身往外跑,刚抬脚又被巧凤一把揪了过来。

“栗花,你听姑说完。”巧凤双手抓住栗花的肩头,眼里带着乞求的神情,“栗花,这世上你的亲人除了你大,就是姑姑我了。你大犯的是死罪,就是你姐夫替他跑事,少说也得判个无期。无期,你知道不?无期就是没有期限,在牢里一直坐到死。”

"啊——”栗花摇着头,哭闹着。

"一直坐到死?你是说,啥时候也出不来?”战斗的眼里蒙上了失望。

“是呀,你大他永远也出不来啦。栗花,你大管不了你,谁管你?你看,战斗可是个实在人,你嫁给他,一辈子都是你说了算……"说着说着,巧凤的眼里竟泛起了一层湿润。

“啊——”栗花猛地一挣,扭头就跑。

“栗花——”巧凤紧追几步,双腿一软,竟扑嗵一声跪在当地，“栗花,姑给你跪下了。”

“妈——”战斗从未见过妈这样,他一下子扑到妈跟前,也跪下去哭开了,“妈,你不要逼她了……我不要媳妇……”

听到巧风的惨叫,栗花正跑着的两腿僵住了,回头看见母子双双面对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她的心一下子软了。她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栗花,姑姑也是为了你,为了你大呀,你就可怜可怜你的表哥吧,我就这一个儿子……"巧凤把战斗搂在怀里,失声痛哭。

"妈,我不可怜,不可怜……”战斗哭着,用手在妈的胸口抚摸着。

栗花的心里翻腾着,像开了水的茶壶。她能答应么?她心里装的只有丑蛋,只有那个与她朝夕相处十多个春秋的丑蛋,尽管,后来的松根根死皮赖脸地挤了进来，可她忘不了、丢不下的依然是丑蛋。和战斗这样的人过一辈子，真不如死了的好!

想到这里,她一摆头,又扭身向门外跑去。

“栗花,你,你给我站住!”巧凤霍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抓住战斗的衣领,一双含泪的双眼几乎喷出了火,“战斗,你个没出息的,你今儿个必须给我把她抓回来,要是抓不住她,我就不要你这个儿子了!快去!”

“妈——”战斗木木地站起来,哀求地看着妈。

“快去追,再磨蹭看我打死你!"巧凤挥起了巴掌。战斗犹豫了一下,扭头走了出去。

这时恰巧老虎来了,巧凤便喊他把栗花追回来,老虎说:“我看就不对,忙来问你。我这就去!"说完,也掉头大步追去。

栗花注定要被追回来。

栗花被追回去后,巧凤把她关进战斗爹住的屋里,屋门日夜上锁,让战斗守在旁边,不准她出屋门半步。巧凤对战斗说:“要是叫栗花跑了,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开始两天,栗花不吃不喝,整日以泪洗面。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