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卑贱之人

“殿下，莫非我又说错话了？”周令九委屈巴巴的。

“你吵得本王头疼。”褚煜缩回锦被内，声音低沉起来，“滚，本王乏了。”

“是，殿下。”周令九有些担忧，朝里看了看褚煜，不想叨扰他，轻手轻脚地走出殿。

半晌，殿内依旧鸦雀无声，褚煜揉揉眼，转过身，殿内空无一人。

“周令九，本王叫你滚，你就真得滚？”褚煜气得捶了捶枕头。

“王爷，王爷？”仁政殿的小太监跑进来，跪在地上，“有何吩咐，婢子立即去办？”

“叫阿九进来。”褚煜坐起来，声音还是生冷。

“回王爷，”小太监低下头，战战兢兢道，“周随侍刚刚出宫了。”

“出宫？”褚煜惊得从床上弹起来，“这才一刻钟不到，他就出宫去，出宫去干嘛？”

“回回，回王爷，周随侍不用朝婢子们交待行踪。”小太监的头越埋越低，“王爷，可要用晚膳？”

“不吃。”褚煜简直气急败坏，他也不知到底是气哪门子，是周令九说的话，还是胡葭在宝华寺说的话。

“闷气涨满胸口和腹中。”褚煜又坐回床沿。

“王爷，今晚的膳食是特意···”小太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褚煜打断。

“不吃，全部倒掉。”褚煜眼圈猩红，紧紧地咬着嘴皮。

“王爷，息怒。”小太监眼中有泪光，他来这仁政殿伺候褚煜已有好几个月，可今日是褚煜第一次毫无由头地发怒。

“今晚膳食是王妃差人送来的，有煎鸭肉和晒鸡蛋。”小太监说道。

如今正是六月，大家都喜欢将鸡蛋放于泉水中，等待太阳足晒时将其煮熟。鸭肉也是小暑大暑时候，众人爱吃的菜。

“王妃送的？”褚煜一听，顿时又来了精神，他踢开锦被，跑到桌边，望着上面的几道菜。

“回王爷，是相府的春桃姑娘送来，”小太监起身，弓着腰慢慢走过来，“她说，王妃交待，要让王爷好好吃饭，不要饿着。”

“她当真这样说？”褚煜倏然间觉得食欲大增，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鸭肉。

“唔。”褚煜一块连一块地吃起鸭肉，将自己噎住，伸手捶捶自己的胸口。

“王爷，王爷，”小太监赶紧倒上一杯茶，递上，“快喝茶。”

“咳咳。”褚煜灌下两口茶水，将噎住的鸭肉好不容易咽下去。

“周令九有没有说，要去哪里？”褚煜头也没抬地问道。

小太监摇头，“周随侍跟阵风一样便跑了。”

“下去吧。”褚煜抬抬手，他要将胡葭赠给他的菜与爱意一并吃完。

夏季的夜暗得慢，城西的一条巷子内，阴冷腐朽的铁门外，马车停在左侧。

马车的帘子被掀起一角，等看清楚街巷的情况后，一双缀着金丝边的鞋子露出来。

马车是相府的马车，里面出来的人是邱慎宁。

院内依旧萧条，一个男子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身边放着一壶酒和几块点心。那些冰胡儿已经化掉了，成一滩水。

黄昏时，最是让人眼睛模糊，男子没起身，也没抬头，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树枝。

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偶尔又有一两只小鸟窜进茂密的树叶中。

“咳”，邱慎宁故意咳嗽一声，引起男子的注意。

“母亲？”男子听到声响，睁开眼，从椅子上弹起来，却看见邱慎宁站在走廊下。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松懈下来，又躺回椅子上。

“不知二小姐光临鄙舍，有何指教？”男子懒洋洋的说道，也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好坏。

邱慎宁这些时日都很忙，除去要相府女眷之事，还要打理胡葭的嫁妆事宜。

今日，趁着胡葭去宝华寺祈福，邱嘉言去锦河边纳凉，她才得空出来一趟。很不凑巧，出门时又碰到了胡葭回府。

“你若是喜欢簪子，我大可以去成造坊打造一副送给你。”邱慎宁拂手，遣走所有下人，慢慢地走上前，盯着眼前这个男子。

男子依旧躺在椅子上，闭上眼，他的身上总是有一种腐朽陈旧的气息，仿佛是久未晒到太阳引起的霉味。

“我这双手，需要成造坊的工匠？只不过花头簪打来作甚？”男子轻声道，“又没有心仪的姑娘，来送她。”

邱慎宁走上前，拿出自己的花头簪，“那日在司元巷口，你是否偷走我的花头簪？”

清风袭来，树叶开始沙沙作响，摇曳生姿。邱慎宁的裙摆也被掀起来，她矗立在椅子跟前，不动声色。

“二小姐实在有趣，我孑然孤身，无妻无妾，拿花头簪作甚？”男子嗤笑两声，又捋捋披散下来的头发，“自己戴吗？”

邱慎宁看着男子无所顾忌，又阴鸷颓靡的样子，眼中更是鄙夷与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