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世界很小，小到两个命运相似的人可以遇到彼此。世界又很大，大到一点点变化就可以让两人又天各一方。从此，瑶瑶在杭州上学，唐小虎在东乡打拼，重新成为了彼此的陌生人。

然后时间一晃到了2004年。

这一年，高启强的新厂房落成。

他在酒店大摆宴席，庆贺乔迁之喜，大家都喝了很多。第二天唐小虎罕见地没早起，前一天喝太多了，这会儿脑子还是一团浆糊，胃里沉甸甸的像塞满了石头。他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是高启强找他，要他现在就来凯悦酒店喝早茶。

这几年随着投资的不断流入，这个当初的穷乡僻壤也开始变得热闹繁华起来。建了新的小区，落成了新的小学，入驻了高档酒店，广式酒家和潮州大排档有，星巴克和麦当劳也有。

高启强等人也早就从简陋的民房搬出去，租住在比较高档的小区里。他也养成了新的生活习惯，就是每天上班前，先去凯悦酒店的中餐厅喝早茶。

唐小虎赶过去，到了包房，里面只有高启强和陈书婷两个人。

“小虎来啦。”陈书婷说道，“坐啊。”

“吃点。”高启强指了下桌子轻声说。

唐小虎打了招呼坐下，看着满桌的茶点毫无胃口，只是喝下高启强给倒的茶，今天他泡的是香片。

三个人默默喝了会，高启强说话了：“小虎这几年辛苦了，你书婷姐一直和我说，要我给你加工资。”

这几年唐小虎一直管陈书婷叫姐，比叫大嫂来得还要亲切，陈书婷对她也很好，在生活上多有照顾，在人际交往上也多加指点。

“强哥哪里的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嫌我笨就好。”

“我和你书婷姐商量好了，从今年开始，每年给你一部分厂里的利润，15%，你看怎么样？”

拿股份！这是唐小虎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他一下子都懵了。此外，他也不知道15%到底有多少，他知道强哥赚钱很多，但是一年赚多少钱他从来不打听。

高启强大概看出来了，又对陈书婷说：“书婷，你告诉小虎，去年咱们利润有多少。”

陈书婷微笑着轻轻说：“2000万怎么都是有的。”

听闻此言，唐小虎呆若木鸡。

高启强大笑起来，拍着唐小虎的脑袋说：“孩子给吓傻了。我告诉你，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按理说，前几年的份也该给你，但是你也看见了，买地盖房子花不少钱。我呢自己给你做了一个主，晓晨不是要读那个私立学校么，我买了万科那个盘的别墅，买了别墅就有学校的就读名额，对方还给了我买同楼盘公寓的折扣，我一看挺划算，就打算帮你把首付付掉，你今天要没什么事，待会喝完茶，就和书婷去签字吧。”

唐小虎确实是给吓傻了，怎么都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怀疑这是一个梦。但是高启强拍过来的时候他的脑袋确实是疼的，或许这不是梦？下一秒他的眼圈红了，他觉得强哥待自己是真的好，自己能遇上这样的老板，真是有福气。

高启强对唐小虎好是好，但是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已经发现了，比起辛苦做实业，买地、盖房、卖掉或者出租，似乎是来钱更快的行业，但是他还是需要实业家的身份，工厂还得继续做着。如今只用15%的股份和几十万首付，换一个人对自己的忠心耿耿鞍前马后，怎么看都是一份划算的买卖。

于是在真心和算计之间，我们唐小虎的身份和资产有了质的飞跃。

过完这一年，等陈书婷理完账，给唐小虎账户打了他应得的部分，已经是2005年的春天了。唐小虎看到银行的转账提示，马上跟高启强请了一天假，订了最近一班去杭州的机票。

到了杭州萧山机场，唐小虎的第一反应就是冷，真他妈冷，怎么这么冷！

他在广东待久了，不知道江南的倒春寒可是比冬天还要命的。整个机场的人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然后拿眼睛瞅他这个只穿了牛仔夹克的奇怪的人。当他哆嗦着来到中国美院所在的地方——转塘县，时间已经是晚上了。他按出通讯录里瑶瑶的电话，打过去，只听见标准的普通话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哦，对，她来杭州，肯定换了杭州的号码。但是她没告诉他。

因为他们已经两年没有联系了。

但是唐小虎并不觉得自己此行鲁莽，反而好像这个行程已经在他心底躺了很久，被酝酿了很久，此时的执行，不过是水到渠成，不过是十年磨一剑，不过是自己终于配得上。他只好给唐小龙打电话，拜托他去旧厂街那儿打听下瑶瑶新的电话号码。

他站在美院大门口，等待唐小龙的回复。

寒风从每一个毛孔钻入他的身体，他觉得自己冷透了，但是内心又好像是滚烫的，那股滚烫的血从心脏出发，流向他的四肢百骸，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棵枯树，竟然在杭州最冷的夜晚，重新开始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