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注
个和戚勇关系不错,两人经常一起拜访,于是崔雀和戚勇见面的次数便渐渐多了起来,甚至有时候女扮男装同他们一起出去喝酒。
不像那些浪子那样以俘获女子的芳心为荣,戚勇比崔雀还要谨慎,两个人见面也不干什么,多数情况下是戚勇在讲,崔雀在听。
戚勇讲金陵有些卖点心的街道后面都挖着下水沟,用来倒掉坏了的点心,自己有一次吃醉酒了,不小心连人带马栽到了坑里。
戚勇讲自己是北朝的人,家里管得严,自己又是小妾所生,所以不愿意回家,一定要等到建功立业再回家。
戚勇所讲的这些都是崔雀从来没有干过的事情,甚至有些事情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父亲和兄长或许遇见过,但是因为不上台面所以从来没有讲给她听过,至于闺阁里的和她交好的一二女子,见识也都和她一样,局限在小小的一方院子里,根本没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对崔雀来说,戚勇就像是笼子里的奶酪,虽然有危险,但忍不住想去碰一碰,尝一尝。
甚至有一次,戚勇带崔雀去逛了花楼。
那日刚好有花魁献舞。
花魁被装在一个金丝笼里,这笼子是金陵最有名的工匠锻造的。
花魁千姿百媚,腰细如一弯勾月。
几个同行的士兵都伸长了脖子看那花魁,唯独戚勇看了一眼,反而笑着朝崔雀打趣道:“好好的人,非得弄到笼子里去。”
崔雀道:“都说花魁引得金陵极有权势的两个公子大打出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戚勇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觉得你就比花魁——”
几个同僚转过来盯着他,看他怎样昧良心。
戚勇道:“我觉得你就比花魁长得可爱。”
同僚:“……”
然而崔雀和戚勇的交往遭到了父兄的强烈反对。
北方人,身份不明,还不打算认祖归宗,这几条简直在崔嵩的怒火上蹦迪。
崔雀那时并没有嫁人的想法,然而她和戚勇的交往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一夕之间全金陵都知道了,看她如何在爱情和家族面前做选择。
然而没等崔雀想好,一次偶然的意外替她做出了选择。
中元时,崔雀和戚勇出去看花灯,被礼部侍郎本人给看见了,这下礼部侍郎第二天就上门退亲了。
与此同时,崔护给父亲做工作——反正自己家已经富可倾国,非要妹妹嫁给礼部侍郎做什么?戚勇还是自己的手下,妹妹嫁过去还不是当成祖宗一样供着?
就在这样的软磨硬泡下,崔嵩也屈服了。
崔雀欢天喜地地做起嫁衣,却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件事情——这场闹剧从始至终,戚勇好像都没有对她诉说过爱意。
崔护暗示同意戚勇迎娶崔雀的第二天,媒人就来了。
是穿着紫色褙子的上等媒人,这类媒人专门为官宦人家说亲,没有诚意和财力请不动这样的媒人,连想要挑刺的崔护也不得不承认戚勇的用心,及至婚礼前的花朝节,各种首饰点心奇珍异宝都送进了崔府,阖府上下都夸赞新姑爷用心良苦。
然而就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下,崔雀反而愈发不安起来,一日午间小睡,她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身陷囹圄的飞蛾,黏在厚厚的蛛网上,任凭她怎么挥动翅膀,也没有办法摆脱蛛网。她拼命挣扎,然而挣扎得越厉害反而被蛛网缠得更紧。
崔雀急出一身汗,大叫一声,这才醒了,小桃听见声音,进屋来问,被崔雀打发走了。
崔雀心烦意乱之间,想起自己很久没有去和那疯子聊天了,或许说说话能够缓解自己的紧张,便一个人往水榭那里走。
远远地没有看见疯子的身影,想是到别的地方玩去了,崔雀要停步回去,又见水榭荷花开得正好,想要摘下一枝放在桌案的笔洗里把玩。
却见水榭中密密的荷叶,荷叶的香气与水汽纠缠在一起,遮住了墨绿的莲蓬子,白的粉的荷花,开得极妖娆,时而因为水中的鲤鱼微微晃动。
一副斑驳的,满是伤痕的尸体就这样玉体横陈在了崔雀的面前。
那是一个月前还在这里摘莲花玩的疯子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