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迎春共议红楼
嗤”一声笑出来。
又怕伤了那北静王的面子,便忙用手掩住,强将那笑意憋下去,方摆手道:“王爷莫怕,您不是那才子。实话说,在这本书里您压根儿不是主角,甚至连配角都算不上,顶多是个跑龙套的。”
这北静王一出生便是郡王府三代单传的独苗,等大了又才学出众,独得圣上青眼。在他二十四载的人生中,从来都是众星捧月、万众瞩目的主角儿,压跟同“跑龙套”这三个字挨不上半点边儿。
如今得知自个儿在这红楼中不过是个跑龙套的角色,他倒半点不觉得丢面子,反倒大大松了口气一般,转而又问迎春:“那本王在书里跑的是什么龙套?”
迎春想了想道:“前八十回中,王爷您好像就出场过一回罢。就是前些年宁府那边的长孙媳死了,您去路祭那一次。”
北静王闻言“唔”了一声,省起迎春方才说过这《红楼梦》主写的是她们贾家的事,故这般也是合理的。至于宁府的那场丧事,当年倒是办的极盛大,故他如今还有几分印象。
“王爷,或许我拿西厢来类比有些不太恰当,这《红楼梦》可不是一本才子佳人的小说。”迎春算是半个红迷,对《红楼梦》一向甚是推崇,见北静王好似有些误解,便忍不住解释道,“这书虽是以小儿女间的真情为主线,但写的却是整个家族的兴衰,其中反应的社情百态……”
“慢着,”水溶突然出言道:“你说‘兴衰’,那末在书中,贾家是,衰败了?”
迎春缓缓点了点头:“不单贾府,连与贾府同气连枝的史家、王家、薛家也一齐败了。”
水溶闻言,若有所思道:“那末这几家是慢慢衰败的,还是……”
他深谙“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道理。许多人家瞧着烈火烹油,但多是过眼云烟,能兴盛百年以上的少之又少。
而这几个家族,自太|祖时起家,如今已是兴盛了四五代了。若没有再出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慢慢衰落下去也是世间常情,并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谁知迎春却摇了摇头,怅然长叹道:“非也,好似是一下倾覆的,且这倾覆的日子应该就在不久后了。”
“‘好似’?‘应该’?”水溶有些不解,这《红楼梦》既然主要写的是贾家的事,那其倾覆应是书中的大关节才对。这贾迎春身为读者,瞧着又是甚喜爱此书的模样,怎会对如此重要的情节这般模棱两可?
迎春只得遗憾解释道:“王爷不知,此书共有一百二十回,流传到我们那时候只剩下前头八十回了,后头四十回早已失佚了。好在这书里头多有谶语,在前头多处暗示了结局,故而小女子才敢有这样的推测。”
水溶明白了,他的眉头渐渐蹙紧。这么说,不久后,贾家等几个家族很有可能会全然倾覆。这实在反常,他细想一回,并没有发现如今有任何征兆能够预示出这几个家族会遭此大劫。
虽然贾史王薛这四家已不复鼎盛之时,有的还早已退出了权力中心,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教这几个家族一夕之间全然倾覆的定不会是件小事。
再有,贾家亦属开国勋臣四王八公之列。这四王八公相互间一向世代交好,政治上亦同属一派,牵扯颇深。若贾家遭此大劫难,那其余的四王八公是否也会受到牵连……
水溶知道这事儿一时半刻也理不清,便就先放下,决定待回去后再慢慢探察探察。
“多谢贾夫人告知本王此事。”水溶在朝多年,有极强的敏感度,隐隐能感觉出这几家一夕倾覆的后头,应该会有一件影响颇大的政治事件。如今他提前知晓了,便能留个心眼,不管这事是什么,到时他都能先掌握住主动权。
迎春原本因着那水溶提出的那些问题她无法解答,而很有些遗憾。不想无意透露出的贾家要亡的消息倒教水溶瞧着还算满意的样子,便趁热打铁试探道:
“如此,小女子也算给王爷提供了一个有用的信息了。今后王爷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开口,小女子定知无不言的。那末,王爷可否如前头说的那样让一分利给小女子,这顺和楼的利润咱们便四六分罢?”
水溶真正关心的那些问题,迎春一个都答不上来,故她这会儿也没那底气提说要五五分成的事了。
水溶本还在琢磨着贾府的事,听迎春这么说,便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迎春如今已把水溶当作生意上的“金主爸爸”了,便下意识露出个谄媚的笑来。
可又一想,她又不是白拿钱,她也是有付出的。除了原本的卖设计和创意给顺和楼,如今她还卖信息给北静王。现李昭走了,这些信息只有她能提供,她值这个价!
于是迎春便收了笑,努力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水溶见她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只觉好笑,便故意敛容,慢悠悠地道:“夫人自己觉着,这样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