韧如风
蒋忠和对面的翰林学士赵彦林对视一眼,站起身道:“战争所需钱财尚需从百姓身上来,江南道百姓已经所出甚多,其他地方的百姓也该再交一二。前魏曾有一法,只要地方财主出够钱财就能买得七品以下官位,如今情况紧急,我们也可效仿前魏,只要百姓出得起钱,七品以下官位皆可买卖。”
他话说得这般直白,这卖官鬻爵,聚敛财富的勾当好似并不为过。
裴珩自然晓得这行径实在卑劣,气不过要起来骂上几句,一只手压在他的肩上,不准他起来。
姜淮继续笑道:“大人们可还有其他法子?”
众人摇头,纷纷对视却不说话。
他们心思各异,复杂的眼神全落入姜淮眼中,再与这些人说话便是浪费时间,她转过身去,径自走到后桌,再不说话。
裴珩晓得她的意思,亦生气地将众人轰走。
政事堂烦闷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官员的离开而散尽,二人苦闷一笑,一起出了政事堂。
政事堂外头是一个空旷的院子,姜淮抹了裙子,只坐在了小台阶上,这般随意,哪里还有平日最重礼节的样子。
旁边的裴珩也大大方方坐在她旁边,他杵着腮,随她一起抬头看着晴朗的夜空。
“繁星满天,真美啊!”只有那最奇妙的大自然才能扫去人心中的阴郁,待看了不过一会儿,裴珩便觉得舒服许多。
姜淮摇头,并不赞同他说的话,在她看来,只有宣州上空的星星才能称为繁星,又多又亮,照得人心生光明。
她看过那般美丽的风景,现在再看其他,只觉平常。
宣州……裴璟……孩子……哪样不是让她愁思多生的。
裴璟还在北方作战,她担心他的生死,孩子才在她身边几日就被带走,她尚不及感受做母亲的喜悦就要与她生离。
陛下病重,大有对国事撒手不管的态度,政事堂一堆破事,恰恰分走了她的一半烦心,姜淮已觉得日子乱得如麻绳一般。
今夜随裴珩坐在这里,看着那深邃无比的天空,姜淮心中终于清明许多。
凭心而作,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想的无非是裴璟的安危,想的无非是孩子的归来,现下她能做的,便是创造一切条件让裴璟和孩子平安回来。
而现在,她就站在这权力的中心,只有上京皇城能够操纵一切。
若是掌控着权力却不用或者不善用,岂不是辜负了它的能力。
想到这儿,她看着裴珩,道:“自古以来,战事无论成功,无论失败,受苦受难的都是老百姓。上阵杀敌的是百姓,出钱出粮的是百姓,屠城被杀的还是百姓。若是胜利了,封官赏爵却是将军,得田进财的是那些永远身处高位的人。殿下,百姓们已经为战争付出得够多了。若有一日战事平定,即便你是何身份都要好好待他们。”
裴珩点头,这道理他如何不明白?可是现下该怎么办?
姜淮笑着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事她还要问问人呢。
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后,仿佛困难已经被磨去一半,姜淮轻松起身,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欲要转身回政事堂,却听到上空传来一阵扑哧扑哧的声音,女人猛然回头。
瞧见那只熟悉的海东青,她指着它,对裴珩笑道:“瞧,办法来了!”
信是裴璟写来的,那个跟她说过再也不插手朝政的人还是违诺了,满满三张纸,全是告诉裴珩接下来要怎么做。
裴珩看得信心满满,又瞧见还有一小张没有打开,他正想拿去,却见姜淮手速更快,将信拿走。
“这张信上倒没说什么,不重要。”
裴珩没多想,又仔细去看那三张纸上的内容。
姜淮看他看得认真,便往后退了一步,烛光阴影处,她将信纸打开,只一眼便又把信纸快速合上。
女人低下了头,即便光线阴暗,可还是能看见一抹红色从她的脸颊处慢慢散开。
信仿佛成了活的人,就活生生站在她的面前,同她倾诉分别许久的思念。
姜淮叹气,我也好想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