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门宴

入了中庭，少女的心才安稳下来，她深深呼了一口气，颤抖着手把信打开。

信上笔墨潦草凌乱，还沾染着不少墨汁，纸张并不平整，像被捂过一样，这该是沈青瑶偷偷写的，而且她写的很快，所以字字笔画之间都是连起来的，恐怕……她是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在写这封书信！

姜淮一字不漏全部读完时已是心内凉成一片，拿着那封书信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即便不知信中内容是真是假，她还是赶去了庆元宫。

皇上正在逗弄那只翠鸟，鸟儿早已被她放生，可许是喜欢上了在牢笼里有吃有喝的日子，它一直在庆元宫附近乱转，偶尔去鸟笼偷食，这么来上几次后，也与皇上亲熟起来。

少女看看手上的信，再看看不远处的皇帝，她突然想到了那日他说过的“朝局生变。”

那时她还不懂什么意思，朝局生变与她一个后宫女子有何关系，直到青瑶蹊跷死亡，她才明白身不由已，很多人很多事或已被牵扯其中了。

那皇上，他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原本还以为这事和和天塌了一样要紧，可看着那般闲散的皇上，姜淮的心慢慢平静：掌权之人早已暗示过她了，想必是定有高招在后。

她在心内斥责自己不经风雨，点滴小事便能搅动心神，只把青瑶的书信整理好，双手捧着拿给皇帝看。

圣人连书信也没有拿起来，只随意扫了一眼后又去逗弄鸟儿。

姜淮看他这般平静，便已知官家早已心知肚明了。

她退去一步，头微微低垂，只想着可怜的青瑶定是被人谋害，怪不得方家要早早把她的尸身烧了，原来是毁尸灭迹。

又想到青瑶的婚事是自己向皇上求来的，姜淮心里一寒，青瑶的死和她也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嫁给方家，她或许能逃过一劫……

皇上？姜淮突然想到，把沈青瑶嫁给方家，是皇上定下来的，他说，除了方荣外他也不知哪个合适沈家姑娘了，当时青瑶也同意了，这婚事才成的……

不是她多想，只是宫中诡事太多，巧合之事更多，皇上把青瑶嫁给方荣，中间是不是又有什么隐情？

她正自猜测时，听到皇上突然说道：“若有一日老天让你选择，要么投胎于富贵高门，要么投胎于贫苦寒门，你会怎么选？”

姜淮没有半点犹豫：“当然是富贵之家。”

她生于乡野困苦之家，自幼被父母先后遗弃，父亲家有万贯不肯施一钱予她，母亲恨她不

是男儿身害惨她一辈子，幼年时，能吃饱一顿饭便已知足，若是可以选择，她当然要选富贵之家。

这般毫不掩饰的野心让皇帝轻轻一笑，他问道：“若是沈青瑶来答，你猜她会选哪个？”

少女心内一震，官家早已预料到青瑶的死了吗？

再看看姜淮手上拿的那封书信，皇上道：“她知晓这个秘密时，该是希望自己生于普通人家吧！若是生于普通人家，便也不用这样担惊受怕了。”

姜淮低头，又把青瑶写的信拿起来一一细看。

上头笔笔连成一线，她好像能从那些潦草的字迹中看出青瑶写这封信的不安与惶恐。

或许她心里早猜出知道这个秘密之后，很可能不会再有活下去的机会。

少女突然想到，青瑶小时候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姑娘，或许她要死了，也要把真相公之于众。

“方荣叛国，与北明人勾结，亲眼见其二人于琼楼议事。方舟有变，北明运辎重于其地，由

方荣出资购买。如你亲见，请告知圣上。”

短短几言，便把她知晓的事都说清楚了。

想必她是见到方荣和北明人勾结，并且亲耳听到他们商议的事。

只是很可惜，她暴露了自己的行踪，终让方荣有了杀心，青瑶不是掉水里淹死的，而是被方荣杀害的。

若不是青瑶的死，姜淮绝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可是，青瑶用她的生命印证这个事实。

可少女有些想不明白，方荣叛国，他不过一个吏部尚书之子，便是母家有钱，他又有何能耐扳倒整个大齐？

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皇帝看她，笑道：“方荣一个人还背叛不了这个国家。可是，大齐的蛀虫只有这一个吗？”

“陛下的意思是难道还还有人藏在其中？”

这话戳到了皇帝的伤心处，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差很多，也没有了赏鸟的乐趣。

男人把手里逗鸟的小棍一扔，低沉着声音道：“姜淮，朕乃天下君主，若想杀人，可要此人有罪？”

百姓常说，天子一怒则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他想杀人可是只凭自己喜好便行？

少女摇头：“您是圣人，是贤德之人，后世将为您立传著书，扬名青史，如何能乱杀无辜之人？”

皇上遗憾地摇摇头：“可有时候，我宁作后人唾骂的昏君，也不想让后人斥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