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骗子

沈明珰跟着福伯走到一处小院前。院子门开着，院里东西不多，胜在收拾的整洁。墙角下，一个圆滚滚的孩子撅着屁股，不知是在干什么，闻声抬头看向他们，一双乌黑的眼睛里透着疑惑。

小孩歪了歪头，走到他们面前，一本正经的开口：“你谁啊？”

正在换牙的孩子说话还不是很清楚，看着他圆润的脸颊，沈明珰俯身答道：“我们是来拜访的。家里大人呢？”

小孩一顿手舞足蹈，支支吾吾的也没说清楚。沈明珰无奈的和福伯对视一眼，只得继续在门口等人来。

没过多久，她就看见远处走来一个粗布短褐的男人，扛着锄头，走到他们面前，语气不善：“我早就说了不去，你们快走吧，别逼我翻脸。”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沈明珰急忙解释道：“我是沈家的小姐，想请您重回沈家珠宝行，条件您开。”

“沈家？”男子皱了皱眉，拉过一旁雀跃的孩子，放下锄头，语气更加不耐烦：“我连琳琅阁都不去，还回沈家？”

“胡卜”身后一直不发话的福伯站了出来：“当初是罗计使绊子，并非老爷本意。如今小姐知晓你的委屈，是诚心想请你回去的。”

胡卜嗤笑一声：“原来是福叔啊，刚才还没瞅见你。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有钱人的话可不能信。”

“当初来临江的时候，老爷是怎么许诺的？说什么一定厚待。厚待了吗？把我们当贼一样的防。”胡卜越说越激动，把身旁的孩子都吓哭了。

豆大的泪珠伴随着嚎啕的哭声滚落下来，胡卜一下回过神来，抱起孩子，不断哄着，待他哭声减弱，回头又看到在一旁等候的两人，压低声音驱赶道：“你们走吧，我是打定主意不再做这一行了，也别劝我了。”

沈明珰和福伯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何如此大的反应。沈明珰沉吟片刻，柔声劝了句：“不知您为何如此，但料想定是我沈家的过错 。不如您告诉我，到底是何缘故，我也好改过。”

胡卜见她态度如此，也不好再生气赶人，语气也有了几分缓和：“我不愿挣黑心钱，也不愿被人当畜生使唤。不单是你沈家，现如今就没一个好的。”

这话沈明珰听懂了。他没说错，珠宝工匠只是看上去风光，实则材料全由东家提供，还时不时会被怀疑昧了料子。

不仅如此，这材料做工里也全是门道，行外人看不出以次充好，而造假的方式又千奇百怪，让人防不胜防。

但有一点沈明珰不解：“旁的不说，父亲最在乎名声，应该不会挣黑心钱。这中间应是有些误会。不妨我们坐下来细谈，不会耽误您太久的。”

胡卜皱了皱眉，想要赶人走，但怀里的孩子却不肯了，他挥舞着手臂，嘴里还念叨着姐姐。再看一旁无辜相的沈明珰，无奈的叹了口气：“进来吧。”

这下几人的谈话总算敞亮了起来。胡卜原是京城一个普通学徒，因不满东家的盘剥，经人介绍到了沈家的珠宝行。

因着技艺不错，他很快便收了学徒，却不想这学徒和他的遭遇也别无二致。罗计的针对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索性不愿再与珠宝打交道，只想过平常日子。

“只是因为学徒的待遇吗？”沈明珰一边说着，一边目光不由瞥向一旁咿咿呀呀的小孩。

她觉得这孩子可爱极了，但出于礼节也不便逗弄，只和他对视了一眼便匆忙移开视线。

胡卜倒没发现这茬：“那当然不是。最让我气恼的还不是这个。”

他抬头紧盯着沈明珰的眼睛，神色认真：“明明劣质的物件却要成倍的卖，这和行骗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些穷人，一辈子也许就只能买那一只手镯，自以为花了很多钱，却不知道买了个垃圾。”

“沈家老爷重名声不假，但他在乎的是达官贵人间的名声，他在乎过我说的东西吗？没有，他也恨不得多骗些钱。”胡卜越说越气，声音也不自觉的太高，惊着了一旁的孩子。他又开始安慰。

这话沈明珰没法反驳，她嘴唇动了动：“你说的对，这些我都可以……”

“别说你都能改。”胡卜低头逗着孩子，头也不抬，冷声道：“当初沈家老爷也是这么说的。承诺这东西最轻了，尤其是商人的承诺。”

沈明珰哑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的确是存着缓兵之计的心，想先把人拉回沈家再说。

一旁安静的福伯这时开了口：“既然今日这事是无法解决，不如再等等，我们改日再来拜访。”

沈明珰没想到福伯会开口，她转头看向福伯。他正皱着眉，对上沈明珰的眼睛，那眼里似有什么东西闪烁，朝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只好如此了。

两人向胡卜告了别，上了马车，未等沈明珰开口，福伯就解释道：“这胡卜并不好糊弄，若是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咱们再找个工匠便是，不能这般随意许诺啊。”

福伯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透着几分无奈和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