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师父?师父!”
祁素素用袖子挡在头顶避雨,另一只手推开玄清观的门直奔袇房而去,秦从周紧随其后。
她一推开门就看见奚鹤杳已经躺在床上昏睡了过去,虽心中遗憾没能在他清醒的时候说上话,但好歹是放下心来,转身说:“师父今天太累了,已经睡下了,我们先去换衣服吧。”
除了慕岁雪衣不沾水依旧风姿绰约,剩下三人都是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秦从周对他倒是十分尊重:“慕公子,你若无事不如在主殿稍等片刻,我们随后就来。”
慕岁雪点点头,自己到那四壁空荡的主殿捡了个木头凳子坐在屋檐下。
怀玉一直被留在玄清观等得都要发霉了,见人回来了撒欢似的跑出去,又被大雨挡下,只在门槛往外望。他感觉头顶光线一暗,一个面生的俊秀青年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目光深邃,似要在他身上盯出个窟窿。
怀玉:“……汪!”你看什么看!
青年听到他的叫声,不知为何忽然皱紧了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探究的目光让他更加毛骨悚然了。
祁素素拉着燕臻往她的屋子走,低声说:“我房间里还有几件常服,你穿我的吧。”
燕臻给怀玉使了个眼色,怀玉非常乖巧地蹲在慕岁雪的脚边跟他大眼瞪小眼。
一人一狗对视半晌,作为人的一方先开口:“我叫慕岁雪,你呢?”
怀玉:“???”
你才是真的狗吧???
他默默望着慕岁雪。
慕岁雪盯着他看了片刻,嘴角突然轻抿了一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消沉的气场。
不会吧不会吧?狗不会说人话你还不高兴了吗?
怀玉目光忧郁地望向滴雨的屋檐。
已经有一个精神状态不怎么稳定的燕臻了,现在又来一个莫名其妙跟狗置气的慕岁雪,他顿时有些心累。
燕臻很快换好衣服走出了袇房,她沿着屋檐避着雨走到主殿门口,慕岁雪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腰背不自觉挺直。
怀玉:“……”他理解不了。
燕臻走到他面前,觑他一眼:“你到底是什么人?和奚鹤杳有什么关系?”
慕岁雪道:“我认得他。”
燕臻都要被这回答气笑了:“他曾是紫霄门的剑师,认得他的多了去了,他认得你吗?”
慕岁雪歪着头想了想:“……也许会记得,他见过我。”
燕臻不跟他讲话了,她实在没见过交流起来这么费劲的人。
慕岁雪却还想继续聊:“那奚鹤杳为什么让你上山拿落月?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慕公子,”燕臻正儿八经地唤他,“你要是想听真话,就要先摆出态度,否则我也可以把你当作吴连海之流。”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诚恳:“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落月被那些人拿走。”
“那些人?”燕臻抬起手腕,落月的银光从他眼前一闪而过,“我拿走就可以?”
慕岁雪的眼神从散发着月白色光晕的落月一寸寸移到她的脸上,神情格外认真:“你跟他们不一样,你……”
暴雨袭来,雨声将他后面的话淹没。暮春将尽,盛夏即来,那雨点如漫天的箭矢一般落向大地,汹涌且狂躁,似乎要将这山林中的一切生灵都扼杀掉,再予以重生的恩惠。
……
这场雨一直持续到傍晚。日暮时分,雨终于停了下来,天边云霞初露,转瞬又归于黯淡。
秦从周之前陪燕臻在山麓转悠,把每一处可人力攀登的地方都记了下来,雨停了之后,他便在每条上山的路上贴了传声符,一旦有人靠近他们便能够立刻感知到。一切安排妥当后,他们终于能松口气歇歇了。
晚饭后,祁素素煮了姜汤分给他们,递给慕岁雪的时候,他搬着凳子坐在角落里,摆摆手,浑身写满了抗拒。
她侧过头对燕臻做了个鬼脸。
燕臻正坐在门槛看月亮,见她冲自己挤眉弄眼,心里觉得好笑,正要调侃她两句,忽然见奚鹤杳披着外衫,从屋内踱步走了出来。
他佝偻着背,腿脚打颤,整个人骤然苍老了十岁。
燕臻起身上前,低声道:“你出来做什么?”
奚鹤杳垂眸望见她手腕上的落月,欣然道:“还好尊上拿回来了,如此弟子便再无遗憾。”
燕臻微怔:“你——”
“弟子早已算得天命,紫霄门封山大阵撤掉之日,便是我的大限之日,弟子一生碌碌无为,年少时不能如尊上一般踏遍四海除魔卫道,也不能力挽狂澜救宗门于水火,唯以此身驻守在此,幸好天道垂怜,让弟子得见尊上,神兵亦能物归原主,也算是弟子不负宗门与师长所望。”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释然,眼神却再无初见时的锐气,只剩一片平静安详。
“……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