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月下送别
什么也好?
她自己也不清楚。
话就那么说了出去,她也不想收回。
*
宋云书本想给司曦办一场送别宴,可司曦拒了,只言时间匆匆,不必麻烦。
她还要再劝,司曦犹豫之下,便说备上两壶酒即可,大醉一场淋漓尽致,就已得送别二字的精髓。
宋云书拗不过他,也就同意了。
于是夜半三更,两人聚在庭院檐下,边听着细雨声,边喝着新出窖的杏子酒。
宋云书不善饮精酿的白酒,却偏爱花果调子的酒水来解馋,偶尔闲情雅致来了也会喝到微醺,靠着躺椅悠悠然地大睡一场。
但今日宋云书却有些克制不住,酒一杯一杯的喝,停不下来。
可酒量不好,再清淡的杏子酒都能让她的眉眼间染上红霞,自眼下红至耳根,渲出大片美不胜收的绯色胜景。
她偏过头慨叹:“司曦,咱们都认识快一年了,你说快不快?”
还得打从她刚穿越过来第一次上衙门办女户算起。
那时候司曦还是堂上的大官。
可后来阴差阳错的,司曦就成了她身边的差使,进退得宜,行事有度,慢慢地就又成了她的得力助手,帮着她做了许多事。
司曦当然记得,毕竟这也算是他出格的人生里都数一数二的事。
“少喝点,明早起来会头疼的。”司曦温声劝她,手里拿着酒杯的手却也没停过,一杯又一杯的下肚,“我其实没想过会在竹下斋做这么久。”
他的酒量非常好,喝点果酒不算什么,就更衬得宋云书像个酒鬼。
宋云书懵懵懂懂地半眯着眼看他,见他姿态轻松自如,不知嘟囔了句什么,大大咧咧地扯着他的袖口问:“我问了你很多次,你为什么要留在竹下斋,但你每次都敷衍我。”
每次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有时候是仕途艰难,有时候是体弱多病。
理由五花八门的不成个样子。
宋云书才不信他的邪,瞪大着眼睛非要讨个说法。
她清醒的时候就永远看不见这种“无法无天”的样子,司曦温软了眉眼,不自觉地放柔了语调:“因为我当时……陷入绝境。”
“那可不是绝境嘛,都快被人追杀弄死了。”宋云书歪着头看他,眯着眼笑,“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死啦,这个理由不行,太敷衍了。”
说得好听,然而救了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讨价还价。
司曦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从昏迷中醒来,她的第一反应是索要报酬。
功利吗?
他不觉得。
没人有责任去平白无故的做好人,那也不见得会是件好事。
至少他认可宋云书的做法,也从不认为给不起报酬就真会被丢出去,左不过就换成以工代酬,可她总是会救的。
有些埋在心底的话司曦不知不觉地就说了出来。
“我的绝境……不止于身处险境,更在于我不知道自己所为是对是错。”
“……我好像总是在做无用功,还伤了许多人,天大地大竟寻不得一处容身之地。”
“云书,其实在你救我之前,我没想过活。”
——而在你救我之后,我没想过死。
后半句话化作短短的叹息,随风而去。
半醉的宋云书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清澈的眼中透着茫然,却又看他看得认真。
司曦好笑地去碰她的脸:“跟你说了,你又听进去没?”
他的手沁凉,而宋云书醉中的脸蛋滚烫。
本意只是想用指尖逗逗她,不想轻柔的动作却猝不及防地被她按住,半张脸埋在他沁凉的手心上磨蹭,还分外舒服地叹了口气。
司曦整个人一僵。
她眨巴着眼睛:“听进去了。”
“你还是忘了吧,”司曦想把手抽出来,却被她抗拒地再拽过去几分,几乎将他的小臂都抱在了怀里,只好长长地叹了口气,“又不是什么光彩事。”
宋云书乖顺地道:“哦。”
说得好像当真想忘记就能忘记似的。
司曦:“……”
好吧,他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司曦对自己的较真哭笑不得,用另一只手斟了酒,仰头饮尽。
融融月色好似为整个庭院裹上了一层薄纱。
树影婆娑,暗香浮动。
宋云书慢慢半抬起头来,虚着眼睛费劲地望着他出神的脸,好奇地问:“你看什么呢?”
“看月亮。”司曦轻声应。
宋云书费劲地想了想这话的意思,才慢吞吞地坐起身,学着他的样子,仰起头去看天边高悬的明月。
安静了还没一会儿。
她转过头看了司曦半天,特别郑重地去捧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