挠之
王帐里的尸首已经被抬了出去,几个战战兢兢的婢女低着头卷起被鲜血浸透的地毯。血是克里耶心腹的,他因直言劝谏克里耶不要出兵攻打北境军大营而被他效忠的主上一刀封喉。
事情要从晨间送入王帐的一封信说起。
克里耶近来夜不能寐,每每入梦便是宋砚嘲笑的神情、勒图尖锐的咒骂以及天山精锐葬身火海的可怕画面,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先休养生息,可挫败感带来的巨大折磨让他这段时间的脾气异常火爆。而就在他彻夜未眠的又一个清晨,这封来自北境军的信让他的理智彻底消失。
信是宋砚写的,心中详细托出他之前的计划,如何从天山部换取兵器,又是如何把消息递给阿诗泰勒人,如何与阿诗泰勒人交易火药。而心中最令他恼火的,是宋砚阴阳怪气的态度。
信中写道:“孤与霖王此番做法的目的,不过是让你们鹬蚌相争,我们好得些渔翁之利,但天山王慷慨如斯竟给了孤如此大的惊喜,着实令人感动。希望天山王好生休养,孤将在万物复苏之时节率军造访天山腹地,素闻天山草肥马壮,孤要在此处设立天山马场,届时还要恳请天山王当皇家御用的弼马温呀!”
克里耶看不懂汉人的文字,前几日劝谏克里耶那位心腹恰好精通汉文,于是乎,这封信便由他当众翻译并朗读的。
“无耻汉人,居然敢羞辱天山的王!来人,随我即刻清点人马,三日后攻打北境!”克里耶听完信件怒不可遏,恨不得此刻就手刃宋砚。
“大王万万不可啊!如今积雪未化路途遥远,若此时便行军无异于送死啊!大王三思啊!”读了信的心腹赶忙跪在地上高声呼喊。
“三思三思!你个胆小如鼠的东西,若是害怕便滚回娘胎里躲着去,我天山部族、雄鹰的子民怎会生出你这等废物!”克里耶见到心腹窝囊的样子便来气,走上前去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大王!不可啊大王”心腹从地上爬起,狠狠抱住克里也得大腿,声泪俱下:“这定是汉人的奸计,想引诱咱们去送死,让我们死在冰天雪地里,好让我们不攻自破啊!大王已经中了一次汉人的奸计,不可再中第二次啊!”
克里耶本就火冒三丈,听见心腹的话中指责自己中计的愚蠢更是恶向胆边生,身子往前一倾拔出眼前侍卫的弯刀转身一刀砍在心腹的喉咙上。
鲜血从心腹的喉间喷涌而出,他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瞪大了双眼浑身抽搐,又有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样子十分可怕。
“谁再敢多说一句不要出兵的话,下场就和他一样!把他抬出去,其他人,随我去点兵。”说罢没有多看地上的还在抽搐的心腹一眼,径直走出王帐。
克里耶出兵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回了北境军大营,宋时带着斥候的消息来到宋砚住处的时候,杨青墨也在房中。
“皇兄,刚得到消息,克里耶六日前出兵往我们这边来了。”
“甚好,告诉禾耶亲王可以准备起来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记得留克里耶一条性命,孤还有债要讨。”
杨青墨听到这里有些不明所以:“克里耶突然出兵?这个时节?疯了吧!他不要命了吗?”
“自然是咱们推了他一把他才来的。”宋时的心情也因此事变得愉悦,轻松地和杨青墨打起了哑谜。
“推了一把?这是何意?”
“孤给他写了封信,他看了信就过来了。”
“一封信?就这样吗?”
“可不是一封普通的信,是劝降信。皇兄这张嘴可不饶人啊,和克里耶说要在他的老家建皇家马场,还要让他当弼马温,气的克里耶直接就率军打了过来。”
“噗......”听到弼马温三个字,杨青墨不由地笑出声来。她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也是个说话能气死人的主儿。
所谓兵者,诡道也,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克里耶本就是个为人傲气且脾气火爆的主儿,用天庭嘲弄孙悟空的职位嘲弄他,难怪不顾天寒地冻直接就杀了过来。
宋砚看着杨青墨发笑的样子觉得可爱,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抬头看向宋时,问:“你预计克里耶能否到得了黎城?大约几时能到?到了之后兵力大约还剩多少?”
“若是开春之后,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从天山腹地到黎城约要一个月的行军时间,可如今这个气候,至少要两个月,路上怕是要死伤不少,到黎城能剩下三分之一的兵力就已经不错了。”
“那派一部分的人马驻守黎城,让禾耶亲王也做好准备,克里耶到了不要和他多废话,直接把他捉过来,周围的人投降的收,反抗的杀,速战速决为妙。对了,把梁月派过去,历练历练她。”
宋砚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接下来的布局,杨青墨看着他,眼里闪着熠熠星光。
这样的画面让宋时觉得十分刺眼,他囫囵应了一声便借故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