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
离开校长室,她的脚步比来时更快许多,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
就她的成长经历而言,自卑情结是无可避免的伴生条件。尤其当偶然窥见别人的风光,更是种残忍的打击。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比较,更不该心生羡慕。为了把她养大,妈妈已经很努力了,她不该嫌弃自己的出身。
别人的生活再光明坦荡,都是别人的事,与她无关。她要做的,是在自己的人生里挣扎出一条出路。
所以她只能离远一点。
退回她赖以生存的阴影里去,以免被不可企及的光芒灼伤。
“姜渺同学!”
楼梯间她再次被叫住,脚步磕绊地停顿,抬头看去。
戴应时从扶梯上探出身,松开手,“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一只小小的纸飞机轻轻地打着旋,在她眼前落了下来。
“如果你想和人聊天,或者需要帮助,随时都可以打给我。”
她呆愣在原地,没有动。纸飞机却乘着风,不偏不倚地撞在她额头上。
“……谢谢。”她下意识地双手捧成碗状,接住了。
但是她要这个号码干什么?
她连跟同桌都很少聊天,更别说给谁打电话。
“不客气。”戴应时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她,自己先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隔着楼层朝她挥手,“下次见!”
声音轻快又笃定,回响在楼道里,涟漪般一圈圈扩散。好像很确信他们一定会再见面。
姜渺莫名慌张起来,攥着纸飞机匆匆下楼,头也不回地跑向教学楼。
像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空荡荡的教室里,她独自平复呼吸,犹豫再三,才把纸飞机展开看。
是校长室里随手撕下来的稿纸。一行流畅的数字,底下写着他的名字。
戴应时。
字迹是工整的楷体,小学生似的一笔一划,那么仓促地写下来,都没有连笔。
姜渺低头看了很久,默默地回想他的脸,实在很难跟这小学生笔迹联系起来。
有种奇妙的反差。
垃圾桶就放在后门。她瞥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抻平了纸张,放进书包的夹层里。
离放学还有很久。她抽出一套空白试卷,想把心沉下来,好专注地理清自己要解决的问题。
题目对她而言并没有难度。她在网上搜过往年的高考试卷,做下来分数也很理想,对照录取线,国内排名前十的大学里都有得挑。
她曾悄悄为此雀跃过,但是“高考”“大学”,也都是很久后的事。
眼前最迫切的是姜白媛的病情。医生说的专业名词她并不都懂,但是她完全理解其中的严重性。
那不是感冒发烧,不可能自愈。不治疗就一定会死。
妈妈会死吗?
姜白媛今年才三十多岁。她以为还远远不到考虑这问题的时候。
她的妈妈是个顽强坚韧的人,背井离乡独自把她养大。这么多年,即便缺衣少食,她们也都过来了。
等她考上大学,拿到奖学金,就能带着妈妈去过新生活。等她有了工作,挣到了钱,她们就再也不用挤在没有暖气的破旧居民楼里……她们总有一天会过好日子的,她都能想象到了。是她们两个一起过的。
妈妈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死呢?
如果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以后要怎么活下去?
事到临头,她越想越害怕,握在手中的笔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不能再这样坐下去了,留恋学校只是在浪费时间。
铃声响起。姜渺惊醒,起身收拾好书包,逆着下课的人流走向操场。
她已经收到了私信,酒吧地址正好在她回家的路上。负责人说,今天随时都可以去面试。
酒吧大多要到晚上才开始营业。如果她下午面试通过,今晚就能直接上班。
公交车停在陌生的街区。
她脱下校服外套塞进书包,按照导航走了几百米,远远看见半地下式的酒吧招牌,心跳越来越快,脚步却越来越缓慢。
脑海中蓦地又响起云灯干脆的声音。
——敢去就绝交。
白天的酒吧门前没什么客人。她站在门口挣扎了许久,转身跑回公交站。
还是再想一想吧。问问便利店老板有没有别的工作,或者……回去跟妈妈商量一下。
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她或许脑袋不清醒,不能在这种时候鲁莽独断地做决定。
至少要把辍学找工作的打算先告诉妈妈。
她提前回家,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察觉里面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抱紧书包。
正在她提着心要去别处躲避时,门忽然被拉开了。
姜白媛枯瘦的脸颊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