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倚云亭,顾名思义,居高临下可将整个皇宫收于眼底。大华皇宫占地广阔,宫殿如星罗棋布,惟独长安宫灯火通明。
夜深风急,吹得袖袍飒飒作响,“陛下仁慈,只是这周子卓和胡元海到底不同,胡元海再言行无状,不曾真的......"煽动谋反且准备充足。
顾挽星却道:“仁慈......你何时也学得和他们一样乱夸了?”
盛平一顿。
顾挽星身着象牙白缂丝云龙纹常服,腰束银缎玉带系红玉龙纹佩,广袖垂地随风微拂,而她的手中,则握着一柄折扇。
扇面缓缓铺开,是一幅江山百川图。
“朕这次醒来,有些事情恍若前尘久远,有些却如隔昨日。”顾挽星没有看盛平,而是俯视着皇宫,“忽然想起,你曾经住过长安宫。”
盛平:“是。”
缁衣卫在文帝时就设立,后数废又数立,但缁衣卫指挥使一直没有上朝的权利,他们是帝王的宠臣心腹,也是朝臣眼里的鹰犬小人。
当日盛平的处境只会更难,她太年轻,也毫无根基,既非顾挽星在朝中的支持者,也非临原一派的旧臣。这么一个年轻女子执掌声名显赫的缁衣卫,想都知道要面对何等非议。
顾挽星破给给于缁衣卫指挥使同四品的一切待遇,同时为了显示恩宠,她与盛平在宫中形影不离,也让盛平在长安宫住过几次——她是善于拾人牙慧的,当年文帝启用的女宰相苏玉,便时常去太初宫与文帝秉烛夜谈。
她只是在表态,当年文帝如何支持宰相苏玉,她就会怎样支持盛平。
千里江山一折一折地合拢在她手中,“咯”得一声,折扇并拢,檀木与檀木碰出轻微声响。
“你没有觉得,我变了不少?”
盛平抬眼,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眸,开口道:“帝王之心,本就幽微难测,臣并不敢窥伺。”她微微一顿,“陛下所为,是与往日不同,但就结果而论,终是......皆大欢喜。”
不到一月,就从被幽禁的帝王摇身一变,和定平王携手还朝,帝党起复,卫党也并未遭受清洗。
君臣和睦,君明臣贤。
盛平起初是有一些怀疑,陛下是否为定平王所胁迫,但很快,事实就替她否定了这一可能。
只是,陛下对定平王更为宽容,更为......优待。
卫寂在正章朝初期是实实在在的辅政大臣,言出法随,权势煊赫。建徽帝待他不能说不好,但也仅仅是对定平王这个人,对卫党的打压削弱可是从不手软。
盛平道:“可我还是认为,周子卓当严惩。”
顾挽星淡淡笑道:“这世上违逆我的人很多,我杀的人也很多,又何必......不如给他个机会。”
她坐在美人靠上,侧身向下望去。月光轻灵,洒在她的四周,只觉她气度荣华不然纤尘,似非世间所有之人。
盛平心头一跳。
机会。
顾挽星是向来愿意给人机会的。
正如她对自己。
顾挽星道:“其实叫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我没想明白。”
她回过头来,看着盛平,目光平静:“我朝法度,凡是帝王发出的诏书,一式两份,其中一份要在宫中留档。若无法对应,便为伪诏。”
“天镜阁里的那份诏书,是你拿走的吗?”
顾挽星回去的时候,太初宫的灯已经点上。
卫寂换了在外的玄色衣衫,只着银灰色的缎袍在外厅等她。烛火明明,照他侧颜,减去了肃穆威严,却不免显得有些寂寥低沉。
白檀香中,混了一丝酒意。
卫寂:“你去......你回来了。”
顾挽星屏退了侍女,自己提着灯凑过去,仔细端详,这人眸中清明,像是散去晨雾的湖面,透着股湿润的气息。
她心念一动,伸手去摸卫寂的脸颊,温度正常,不冷也不热。
卫寂由她摸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说:“我没喝醉。这些量,不会让我醉。”
他握住顾挽星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地用唇瓣碰了一下。
“挽星,谢谢你。”
他的唇是温的,在她的手心一啄,像是一片羽毛落在她手中。
顾挽星手指一颤。
卫寂复又抬眼望她,轻声道:“你为我做过许多,可我......不知做什么才能让你开心。我总是惹你生气。”
顾挽星怔住。他是认真的。
可这简直不可思议。
“你平南定北,收复幽凉,这还不算是为我做事吗?“
卫寂低声道:“这不一样。没有我,你也可以用别人,他们更……安全。”
不会引人非议,不会让你为难。
顾挽星:“他们哪比得上你。”
卫寂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