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奕笑:“你也别太有负担,如果真吃不下那个苦,出国留学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据说今年是百年难遇的寒冬,可窗外那棵香樟仍旧枝繁叶茂,相较于烟州冬日里光秃秃的梧桐,黎烟更喜欢这种四季常青的树。
它叫这个万物俱灭的季节存留生机,叫人在这个漫长寒冬,得以偶遇一抹春色。
恰巧,漏音的耳机播到单词“vitality”。
黎烟仰起脑袋,朝男人点点头。
原来拥有退路,是这么一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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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的时候,孟斯奕带黎烟去了商场。
车停在地下车场,下车之前,男人递给她一张卡。
修长的手指悬在半空,黎烟久久没有接下。
她与自己进行了一番斗争,但最终决定不再矫情,接受这无边际的恩惠。
“我以为你要跟我推脱一番。”
黎烟推开车门:“我欠的够多了,不差这点。”
孟斯奕勾勾唇角,小姑娘今日有种开宗明义的豁然。
锁上车门,黎烟先一步进直升梯,但似乎纠结于按哪个楼层。
孟斯奕伸手,按下“4”。
他们去了一家连锁百货店,在一个铃兰氛融香薰礼盒前停下脚步,孟斯奕吩咐营业员将之打包,并眼神示意黎烟去付款。
黎烟掏出那张卡交给营业员,卡没有密码,不过十几秒便付好款。
花钱是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她拎着包装袋出来,孟斯奕正靠在商场的玻璃栏杆上打电话,他每天都有很多电话要打。
走近时他已经挂断。
黎烟没有问他为什么带自己来买这一盏香薰,她猜测这是为孟颖挑选的礼物。因为她听孟颖提过一嘴,说她特别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香薰。
选香薰灯作为礼物绝不会出错。
黎烟觉得孟斯奕真是面面俱到,为了避免她挑选不恰当的礼物横生尴尬,所以亲自带她来。
“想吃什么?”男人接过黎烟手里的东西。
黎烟想了想:“可以吃西餐吗?”
“当然,你喜欢西餐?”
黎烟摇头:“不是,我从没吃过,所以想试试。”
或许就是从这天起,黎烟开始学着踩在孟斯奕为她搭建的梯台上窥探这个世界。
从前的那些放纵喧嚣不过都是管中窥豹,从今以后的,才是辽阔的旷野。
餐厅名是黎烟拼不出的英文,但从服务生细致的服务来看,是个高档的地方。
虽是白天,但餐厅内光线昏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调。
玻璃罩罩住暖色灯光,从餐桌上方垂下,剔透的高脚杯像女人,腰身曼妙而易碎。
孟斯奕点了些菜品之后将菜单交到黎烟手中,问她这些菜是否可以。
她知道他这么做又是在顾忌她的面子,于是只扫了一眼,点头,再将菜单递给服务生。
前菜是金枪鱼沙拉,然后是奶油蘑菇汤、香煎鱿鱼卷、牛排,甜点是焦糖布丁,黎烟喝的是蜜桃汁,而黑咖放在孟斯奕的面前。
这是黎烟第一次单独跟这个她唤作“叔叔”的人吃饭,
毋需多言,他很照顾她。
切好的牛排、永远及时的添水,黎烟会不由自主想象小姨和这个人在一起时的样子。
她是否也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小姨是个时常感性的人,作为她的伴侣,是否能理解她的感物伤怀?黎烟觉得,恋爱中的同频共振无比重要。
她嚼着食物,却到底发现一切想象都是虚幻光影,她再也无从知晓小姨与人相爱时的鲜活样子。
孟斯奕似是食欲不佳,没吃多少便停下,靠在椅背上等黎烟吃完。
垂下的小臂戴一块绿水鬼,手臂上蔓延的青筋在偏白的肤色下更似崖柏,显出几分男子的力量。
“不合胃口吗?”黎烟问。
他摇头:“不饿。”
黎烟吞下口中的食物。
“孟叔叔。”
“嗯?”
“您今年是三十岁吧?”
孟斯奕一头雾水地挑了下眉:“是,怎么了?”
“您这个岁数保不齐哪天就结婚了,您未来的老婆万一要是介意我的存在,您会不会弃我不顾?”
孟斯奕被小姑娘的问题逗笑:“我记得不久前,你刚夸过我年轻。”
“您知道,那是恭维的话。”
“所以你其实觉得我很老?”
“……也不是。”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到把话圆回来的方法。
孟斯奕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并指了指黎烟的嘴角。
她拿手机屏幕照了照,不知何时沾上了食物残渣。
她低下头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