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之浮木(3)
破四旧的旧社会生人,一个是天主教学校肄业的迷信教徒,两座贞节牌坊成了精!
她没有作声,以沉默表达不满。
时思墨要去上班,自然要挂断通话带走手机。陈嘉欣不舍地道别,“好吧,你早点睡吧。饭一定要好好吃,胃要保护好!晚上早点睡,别白天当晚上,晚上当白天!”
时润清冷淡回应:“嗯。”
时思墨:“好吧,就这样子吧,你早点休息。我上班去了。”
时润清等待时思墨挂断电话。
时润清心里堵了一口郁气。虽说忠言逆耳利于行,可没有人会喜欢永远都在跟你说“不要”“不能”“不好”的人。
她想出去透透气。
去往天台的楼梯就在客厅附近,离她房间也不远。她在睡衣外面套上一件长长的羽绒服,依然在与外界亲密接触的那一刹那打了一个哆嗦。
她以前一直有一个问题,按照温度来看,一年该出冬、夏、春秋三季衣服才对,为什么时装发布却只有春夏和秋冬两季?
等到她真的在这里生活,她才明白由于洋流和纬度的关系,这里并不是四季分明的气候,而是漫长的夏天与漫长的冬天几乎是无缝衔接。
现在白日里的巴黎街头,往往一张照片可以同时拍到穿着夹袄的妇人和穿着短裤的小伙。
不过若是看到穿着丝袜热裤的辣妹可不能当作证据,即使是雪天也会有美少女如此穿着。
寒气从她□□在外的小腿往上钻,时润清像兵败莫斯科的德军,灰头土脸地撤了回去。
她的天台并不全是完全光秃秃的露天敞篷屋顶,在与房屋连接的楼梯口四周是一座二十多平米的木框架玻璃花房,同样铺设了地暖。
花房四周都摆满了绣球、玫瑰、月季、芍药等五颜六色的娇弱的花,梁上则缠绕着紫藤。
正中间是一张四人小圆桌,桌面摆了一套华国茶具。
桌子旁边,还有一架不容忽视的,像座迫击炮一般的天文望远镜。
她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有一台自己的天文望远镜。
那时她还在港城读一年级,老师带领学生们参观太空馆。她大字不识几个,仅仅通过几个动画视频和互动游戏就疯魔一般地对广袤深邃、多姿多彩的宇宙深深着迷。
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会为幼年时第一次意识到宇宙的存在而激动地起鸡皮疙瘩,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如同米开朗基罗《创造亚当》的油画,看不见的上帝凌虚一指,她便向上飘,飘啊飘,一直飘离地球表面,飘到太阳系、飘到银河系、飘到系外,然后睁开了眼睛。
回家以后,她都心心念念想要看星星。
她攒了近两年的愿望,升学考第一名的奖励、生日礼物、圣诞礼物、新年礼物,一直到三年级的春节,爸爸才给她买了一个最低配置的天王望远镜,不贵。
港城的光污染很严重,她没能看到星星,但清楚地看到了月亮。
这里的这台是她第二台望远镜,除去炮筒一般的镜身,还配备了冷冻黑白相机、赤道仪、光学滤镜等等一切专业天文摄影装备。
时润清摸摸冰凉的机身,她已经很久没有时间打开看星星了。
这样一套设备,应该出现在野外,而不是巴黎市中心的屋顶、埃菲尔铁塔射灯的附近。
时润清坐在椅子上,用肉眼望着天空,黑乎乎一片,只能看到零星几点亮光。
我们头顶上有数不清的星星,它们存在了几十万亿年,我们看不见它们,甚至忽视了它们花费几十成百上千数万年才送达地球的光,可它们依然在那里。
这是时润清能找到的,最接近永恒的东西。
母亲说的话,她曾经相信过并为之哭泣,可现在她一个字都不接受。
星空之下,她一定有自己的位置,也一定能抓住属于自己的永恒。如果连信都不敢信,那就太悲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