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少年游(1)
巴黎到高义市没有直航,时润清从港城转机,好在经停时间很短,不到两个小时。
她前一天中午出发,在大年三十的早上七点飞抵港城。
过年了,母亲也回了她们在港城的旧居。时润清本该先回自己家看看,可时间紧,她只得过家门而不入。
算起来,自从时润清成功拿下巴黎首秀之后,陈嘉欣就再也没有登过高义时家的门。她这个媳妇当出一肚子怨气,可时润清作为孙女在时家却没吃过一点亏,虽不够亲近,但于情于理,每次回国都应该拜会长辈亲友。
时润清叹口气,无视陈嘉欣的不满和怨怼,硬着头皮飞往高义。
近乡情怯,到了港城,一向撑得起大场面的时润清紧张得在VIP候机室坐立难安。
父母的关系还有转圜希望吗?
时家的亲人们问起母亲她该如何回答?
返港之后,母亲会不会向她发难,责怪她为何还要去往时家?
……
烦透了!
时润清郁闷地在角落面壁,越到举国欢庆、逢年过节的特殊日子,她的生活就越难捱。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像希腊传说里的阿喀琉斯,看似褪下凡躯刀枪不入,可未被冥河之水浸泡的脚后跟却还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的出身和软肋。
这种强烈的反差就像网络段子所说的,城里的“Lucy”过年变回村头翠花,回家的时润清还是那个困在父母之间的无助小孩。
“呼——”时润清长长吐出一口郁气,多思无益,不如干点正事。
她从包里掏出一本被翻得软塌塌的书——《Sanford Meisner on Acting》。两年前她就开始学这本书,彼时她尚缺自信在幕前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最终在机缘巧合抑或是牵线搭桥之下,与制片人一拍即合,用极小的成本拍出一部年度黑马纪录片。
虽然《鲸歌》之后再无续作的意向,可天下没有白读的书,也没有白拍的作品白拿的奖,时润清拿到好莱坞首屈一指的名导玻尔的新作《Reviver》的女主演的角色,还得感谢当年的灵光乍现。
玻尔的电影向来以烧脑剧情为卖点,出于保密的目的,即使合约已经签下一个多月了,时润清至今只知道自己要饰演的是片中反派的妻子,Alma。
没有剧本,她所能做的努力仅有把《Sanford Meisner on Acting》随身带着反复学习,佐以仍在继续的表演训练课。
时润清拒绝了十多个爆米花片才终于等来Alma,有时候难免觉得可惜,但一想到被定性为花瓶女演员之后转型的艰难,她就继续拒绝得毫不手软。
在玻尔的所有电影里,他所有的精力几乎都花在视觉效果和剧情,因此,他从不选择菜鸟演员去费心调教。剧组其他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成熟演员,无数现成的作品可供检阅,见导演时往往是喝咖啡聊聊天就敲定了。
时润清则不然,作为影视圈的纯新人,她是正正经经录制了自我介绍视频,严严肃肃试镜后才得到和导演聊天的机会。
那天,她特意飞去洛杉矶,这个刚满22岁的年轻人被要求表演“看见儿子中枪死亡”。
她没有选择爆发式的表演,而是安静的。她的神态变成了一个饱经沧桑的中年女人,不需要号啕大哭,仅靠发不出声音的嗓子、颤抖发白的手和瞬间坍塌下来的脊梁就足以将她的悲痛传染给在场的每一位观众。
玻尔认识到自己对模特的刻板印象,也看清时润清超乎年龄的可塑性。他认同了妻子的劝说,时润清拥有一种伟大演员才有的“变色龙”的能力。
对于她这样天然惹人注目的美丽女人来说,在表演时能够令人忘记她本人的出色,说明了她作为演员的巨大潜能以及长时间刻苦训练的痕迹。
试镜得以顺利推进到餐叙阶段。一同喝咖啡的还有干练的女制片人乔安娜,也是玻尔那位吹枕边风的妻子。
她看过时润清拍的《鲸歌》,不仅欣赏她所记录的故事,还对她在片中用声音出演的独白印象深刻。她认定,时润清是一个能用声音演戏的好演员,如能有机会与之合作,定能如虎添翼。
正巧,她收到了老朋友罗德姆经纪人对她的推荐,不由分说,立刻将其推荐给了玻尔,劝其把设定为五十岁上下的女主角降到三十岁,把时润清那封阅后say sorry便无人问津的可怜邮件捞了出来。
“It’s very easy to give advice, so now I’m going to tell you something that’s impossible. Keep working all the time; do all kinds of plays, whether they’re right for you or not, because ev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