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
,老五竟是这样福薄,没多久就因水土不服而生了急病,早早地就去了。
因此一事,业秦已是明白过来,父皇愈发年迈,也愈发不爱再管自己手底下这些儿子。
若是不出格,便也算了。若是你们打了半天有谁败了,那个手下败将在庆帝心中也同样是败了。
所有儿子在他眼里都差不多,并没任何人比自己座下的皇位来得重要。
庆帝喜欢聪明人,他等着这场淘汰赛最后的赢家。
这世上只有聪明人才能懂得进退,只有知进退的人才能配得上这个位置。
太子不好当,可庆帝自己也是这么一路过来的。
作为储君时,要懂得不要忤逆皇帝,更不能骄傲自满目无法度。可等到真的上位了,也只有聪明人才能有手段治理国家,制衡那群难缠的手下。
业秦通过了考验,庆帝对他无可指摘。
他也抓准了父皇的心思,明白自己只要对国君忠诚,对父皇尽孝道,那么他就是手伸得长些,想要在大理寺安插些自己的人,也算不得什么。
本身储君就是国之重器,是要为国家办事的。
业秦二话不说启用了王严、张桥、张烬等刚正不阿的清流,这些人本不被朝廷重用,多亏他运作才能担任要职。
这些年来,他成功铲除了政敌,建立了以东宫为首的势力网络,他在想办法肃清天岳的法度,以救治国家内乱的顽疾。
他一直周旋于各处势力,氏族大家尾大不掉,文臣武将也是各怀心思。
他很忙、很累,可是,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
他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能够展现他政治手段和战略思维的舞台,他渴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将天岳这艘如有些破败的大船,重新带回正确的航向!
他和自己说,做大事必然会有重大的牺牲,自己这般壮士断腕,都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
可他这些年来,午夜梦回,总是会在梦中见到八岁时的景宸。
那时宸儿还很小,有一日跟着一个进宫觐见的番邦将军武在僻静处碰见,那人见他骨骼轻奇便教了些招式,景宸苦苦练了好几天,便新鲜得不得了地要舞剑给业秦看。
在梦中,那个小小的胞弟信誓旦旦地对业秦说:“哥,我会好好练剑的,你放心,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业秦在梦里笑得心酸,他不记得记忆中的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可在梦中,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景宸是他这些年唯一的心病,他不知景宸到底是生是死。若是死了,他担心弟弟已成了孤魂野鬼,他怕无人替他收尸。若是还活着,他又会忍不住怀疑,宸儿为何不回来天岳?
业秦此前从不敢往深里想,他宁愿这永远是个谜,这样他可以当作弟弟正在云游四方,成了一个自由自在的剑客侠士。
少傅严正奇并不知道当年业秦的安排,可他心里明白景宸一直是太子心中的逆鳞。
是以,当他得到七皇子回到天岳的时候,马上派人急急去给太子送信。
当业秦拿到信的时候,他开心得大脑一片空白,连夜独自策马从围场赶了回来。
一时的狂喜冲昏了头脑,可当他真的见到景宸以后,却忍不住有些近乡情更怯。
他不知景宸会说什么,也不确定他是否知晓了当年的真相。
他无法想象这五年之后,自己从小一手带大的胞弟,如今会是什么样。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
若是景宸避而不谈过去,如今只是来找东宫太子,若是他想要将自己这些年受的苦兑换成什么好处,业秦也都会一一应允。
若是景宸还只当他是哥哥,因自己被亲兄弟出卖而大发雷霆,他也会都受着。
可他却没想到,景宸竟是这番赤子之心,只说自己全都能明白,也全都能理解。
甚至,他还带回了十分重要的战报。
他说,我回来,是听说你即将被赐封地,我唯恐你东宫之位不保,因此特地前来相助。
这几句话,将他这些年的惶惶然全都化为一滩脏污的水,这些水渗入土壤,流进了大地深处。
看着景宸如今已是一个大人模样,业秦心想,若是他不要这样懂事就好了,若是他责怪自己、甚至是咒骂自己,恐怕此刻自己心里还会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