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的初次见面

1972年夏日傍晚

白日的余晖还在空中依依不舍，但燥热已散去大半，街上充斥着自行车的铃铛声，行人的说笑声。但，这一切的热闹都与在饭店门前等候的郑立源无关，他正在为今晚的见面而感到不自在，也略微紧张，不时地低头理平衣服上的细小褶皱。

紧张的心情让等待的感觉都无限拉长，人流、车流在眼中幻作虚影。

好在一道清丽的女声打破了这份焦灼。

“不…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下午工厂来了个加急件，必须处理完才能离开…”

李青苗扎着双麻花辫，额上沁着汗珠，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说话时气还没捋顺。

“没事，我也才刚到没多久，先擦擦汗吧。”

郑立源掏出携带的帕子递给她，悄悄地活动腿脚，缓解久站的胀痛。

“好的，谢谢”

就在李青苗接过帕子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铃铛声。条件反射地，她向旁边挪动了一下，尚未完全抽离的手指带着惯性，不小心划过了郑立源的掌心。

带着湿意的肌肤接触像一股电流窜进心里，一时间两人都惊住了。

“啊，抱…抱歉。”

李青苗立即蜷缩着收回手指，紧握帕子，局促地低下头，懊恼着自己的不小心，反而没有注意到对面人的小动作。

对于刚才意外的触碰，郑立源更多是感到惊讶，只觉得被划过的手心痒痒的，痒得让人不自觉地合上手掌，摩挲着，似乎能借此来缓解手心，更甚是心里的，痒意。

“咳，我们先进去吧。”

郑立源手握拳，抵在嘴上，往前跨了一步，站在国营饭店的门口，偏头示意李青苗先进去，随后也跟了进来。

一前一后，两人来到窗口。

看着墙上写的菜牌，李青苗琢磨着点了个不太贵的豆干炒鸡蛋，还没说第二道菜呢，郑立源就抢着说，“再来一个红烧肉，加两碗米饭”。

转过身，他看到李青苗微蹙着眉，不太赞同，便凑近了一些，小声笑说：“没事，我都带够了钱票。再说，我妈报销呢，难得一次吃大款，趁机吃好点，嗯？”

李青苗知道他是为了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才故意这么说的，也就随了他的好意，但抿嘴想了一下，“那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给你带我自己做的糖炒板栗吧，很香的。”

“好啊，你这么说，那我要争取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郑立源看着李青苗认真的神情，语带笑意。

点完菜后，两人找到一张空桌子坐下，一时相顾无言。

对视着，对视着，相亲特有的尴尬和害羞后知后觉地涌上两人的心头。

李青苗率先移开了视线，拿起桌上的水壶，开始倒水清洗碗筷，假装忙碌起来。

郑立源也紧跟着抽了几张纸巾，开始装模作样地擦拭着桌子。

借着洗碗的动作，李青苗时不时偷瞄几眼对面的郑立源，还以为自己的动作隐蔽，殊不知，一切都被对方收在眼底。

有点可爱，郑立源心想，像是到了陌生环境小心观察的小动物。

很快，桌子擦干净了，碗筷也洗好了，两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出于礼貌和打破僵局的想法，郑立源先开了口。

“李青苗同志，你好。我叫郑立源，今年24岁，高中学历，前不久刚退役转业，现在的职业是警察。个人无不良嗜好，平时喜欢运动，喜欢吃好吃的。以上就是我的个人情况。”

一段不伦不类的自我介绍说完后，郑立源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平日里尽显正派刚毅的脸庞难得浮现出大男孩的羞窘之情。

见此，李青苗也有些小羞涩，拿起桌上的水抿了两口，润了润嗓子，也用同样的格式介绍自己。

“郑立源同志，我叫李青苗，今年18岁了，初中学历，目前在食品厂当女工，已经干了有两年了，是一名技术娴熟的劳动工人，平日里喜欢烹饪，研究食谱。”

听到这，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原因，郑立源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那我们两个还挺配的，一个喜欢吃好吃的，一个喜欢做好吃的……”

直到瞥见对面女生羞红的脸庞，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不是…”

他嚅动着嘴巴，欲说些什么来补救时，两人点的饭菜上来了。

看着眼前香喷喷的红烧肉，油汪汪的豆干炒鸡蛋，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感觉被对方的话“弹”了一下的李青苗突然来了一股劲，微微用力握着筷子，想反“弹”回去。

“我…我确实是喜欢做好吃的，但你又不一定能吃得到。”

鼓起的勇气就那么一点，用完之后，李青苗就怂了，害怕对方说出些自己招架不住的话，便转移话题。

“快吃，快吃，你喜欢的美食来了，趁热吃，趁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