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沉酣(二)
晚晌儿,又唱了两三出戏,大汗就起驾回宫,不过也才是日头微微偏西的光景。大汗起驾,诸多交情不深的叔伯兄弟也纷纷告退。留下的,依旧还是那几个阿哥,只是大贝勒褚英这回例外,拱拱手先回了。
议事厅门口,皇太极见名兰怔怔的,本想让她先回屋歇着,只是眼前闪过褚英见名兰时那目光,心里狠狠一抖,不觉发话道,“名兰,你留下来,其余的都回屋歇着吧。”余光里是哲哲妒火中烧那一瞥,却也顾不得许多。其他兄弟显见得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面面相觑却不好相拦,只得提醒道,“八弟,咱们可是要……”。
皇太极微微一笑,“不妨事儿,我和名兰……”手底下紧握着名兰的手,“我和名兰那么多年感情,早不是外人了。”一席话只说得名兰眼底泪光一闪,闭闭眼睛,努力想盖去那江白海水龙爪箭袖蟒服的身影,好一会儿,才轻轻吸口气道,“诸位爷候着,名兰这就去沏茶来。”
说罢,名兰逃离般的快步走出议事厅,吩咐了小丫头子们茶水伺候,讲明了每个人都爱喝什么茶色。
见人都离得远了,才缓缓抬头,只觉得一缕缕阳光刺眼,虚闭着眼睛,感受着强光映在眼皮上那抹血红色,直到浑身烤得好似要被融化时,才慢慢睁眼,却吓了一跳,是七阿哥敏郡王阿巴泰直直的立在跟前,好奇的看着她。见她睁眼,咧嘴一笑,“我说弟妹,你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这么特别?”
名兰突然听到这么句话,自是不解,只是平淡的嗯着应了一声。阿巴泰见她没明白过来,又笑道,“别人哭的时候你笑,别人笑的时候你哭。你倒是说说看,前一阵那么喜庆,你哭什么呢?”“哭?我好好的哭什么?”名兰心里明白他说的是方才大汗和诸位阿哥们进门时,自己失态,只是嘴硬不肯承认,“想是您看走眼也说不定。”“我哪里会看走眼?”他一急也顾不得喊的声音大小,只想在名兰这儿挽回面子,“八弟悄悄给你做的那个抹眼泪的手势,我可是看得真真的!”
“你看什么看得真真的?”拐角处一阵笑声,两人一惊,原来是阿敏贝勒,“名兰,别理你七哥,他说什么都没轻重。”说完指着阿巴泰,佯怒道,“你小子皮又痒了吧?府里四个福晋还不够你玩儿,又搭上老八的福晋?仔细八弟知道了跟你拼命。”
“我又没怎么着,不过是说他们俩的小动作被我逮个正着。再说了,要真跟我急也不止八弟一个呀。当初大哥和八……”还未说完,阿巴泰后背上已经阿敏被重重擂了一拳,“叫你闭嘴没听到?”
名兰无心听他们吵,接了丫鬟们的茶水就径直朝议事厅转回来,不想在门口撞见皇太极,皇太极见名兰后面的两个兄弟正打得不可开交,不觉笑道,“你们够了,想打架找布库去,留下来是议事的。”阿巴泰听罢,不甘的朝屋子里在座的弟兄们看上一眼,干笑道,“罢罢,我就听咱们未来的太子一回吧。”话音未落,就被皇太极厉声喝住,“老七,没完了还!?”
阿巴泰遭这么一记当头棒喝,方觉得没意思,悻悻的坐回自个座位上,也不听事儿,百般无聊的玩儿起茶托来。名兰接过丫鬟们手里捧的茶,一位一位的亲自递到手上,绕了一圈,最后送到阿巴泰这儿,“七哥要喝的是苦丁吧?”名兰微微一笑,见敏郡王怔怔的点头,就轻福了福身,端起茶杯恭恭敬敬的送到阿巴泰手里。阿巴泰愣了片刻,自寻思从未听过苦丁这么道茶,闻着茶杯里的味儿倒是还行,便不经意的送了口茶,才刚入嘴,就觉得苦不堪言,噗的喷了一地。大家正说得关键,不防备他这么一下子,目光齐刷刷全投向他。阿巴泰边接过身旁丫鬟递的手巾擦脸,边愤愤的点指着名兰,“你们,你们都问她吧!”
名兰笑着解释着,“苦丁茶是七哥自己要的,不过比寻常茶略苦些。我想这苦丁虽苦,正好也能给七哥去去心火。”还未说完,已经是笑声一片,“是得好好去去,老七,快把苦丁喝了,把心火给连根儿拔了去!”待都笑够了,名兰才福身禀道,“诸位爷要没什么事,名兰告退了。”说着就想退下,不想皇太极先一步拉住名兰手腕儿,低语道,“谁许你走了,就在这儿呆着。”
名兰无奈的望着皇太极,只看出眸子里的命令,知是不可违抗,无法,颔首道了个是字。硬着头皮立在皇太极座位边,手里无意识绞扭着雪纺帕子,想充耳不闻,可弟兄们谈话的语句还是一字不漏地飘进耳朵里。
……“八弟,这事儿你可得拿主意啊。前些日子咱们父汗差点把叔父的兵权收缴了,李成梁那老狐狸,这回把二叔给害惨了。”
阿敏没听完,就立马儿拍桌子接话道,“就是说呢,前去求情吧,差点把老子也给拖下水,他奶奶的这算什么事儿!要不是老八你领着弟兄们一起上去……”
皇太极听罢并不表态,依旧玩捏着手里那枚温润通透的软玉扳指,看似不经意的轻语道,“这都不是什么要紧事。汉人兵书里有句话叫隔岸观火。叔父和明兵帐子里的火,终究烧不到咱们身上,看看也不妨事儿。”说着停顿片刻,抬头直直望着名兰,“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