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奶来了
“轰!”
雷闪裂空,狂风呼啸拍裂雕窗,霎时间瓢泼大雨倒灌裕安宫。
少年天子被雷鸣惊醒,身颤色恐,连声呼唤内侍,然而满室空寂,残灯尽灭,漆黑之中竟是无一回应。
宫中太监婢子,皆聚在偏厢之中,围着小炉温酒炙肉,打牌赌钱,好不快活。
谁又乐意管那小皇帝的死活?
直到又一声天子惊叫响起,一个贴身太监才把手中骨牌一摔,骂道:“甚么烂牌,一把输上百两银!不打了,咱家且去瞧瞧那小子又作什么怪!”
在众太监婢子的笑骂声中,他迈开大步,一手持灯,推开了寝殿朱门,却见那小皇帝从龙床跌落。
“陛下,”太监疾步走上前去,就要扯小皇帝的胳膊:“这是做什么?龙床宽阔,还不够您这个身量睡的?”
小皇帝一动不动,捂着脸,喃喃道:“我......我好像看见我太奶了。”
太监猛然抬头,龙床帷幔翻飞间,又一声闪雷,照亮了那个逐渐从阴影之中探身出来的女人。
她从龙床中弓身探出,高鼻深目,瘦颊高颧,细眉尾梢锋利如刀,眼下一道三角胎记赤红,嘴角自然下垂,脸孔极小。此人面貌完全背离含蓄风情,美艳稠丽得近乎下流,堪称恶意横生,使人只望之一眼,便心惊骨战。
而与她同出龙床的,还有一把锋利长剑!
刀刃破空,直穿太监喉头,迸出一泼烫血,洒在小皇帝脸上。小皇帝又惊叫,从地上爬起来,还未曾站稳,又被女人一巴掌掴回了地上。
“废物!”
“身为大礼天子,我柳灰鹞后人,竟无能怯懦至此,被个奴才踩在头上!”
小皇帝呆呆地望着她眼下的三角疤胎记,将她与开国先帝画像,以及皇奶奶、皇母等人样貌对比,愈发惊恐:“你,你真是我太,太奶奶......?”
柳灰鹞冷笑一声:“先祖回魂,子孙不孝呐。”
他双目泪流,扑上去抱住她的腿:“太奶!”
这不怪小皇帝看见人就认祖宗,实在是他那太奶、大礼的开国皇帝长得太有特色了。血脉又极其强悍,外貌母传子,子传孙,后世三代站一块儿跟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
到了小皇帝这代,他即便已不如先祖,但都无需揽镜自照,便知自己与眼前的女人,外貌相似到什么程度。
太奶其气度威势被后人口口相传,百年无人可搦,又与眼前的女人何其相似!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因为怕黑抱着太奶的灵牌睡,而这个女人又是伴随雷鸣从灵牌上凭空出现的......
柳灰鹞被这小畜生气得头昏。她积劳成病,英年早逝,山陵崩后神魂飘过王朝百年,眼瞧着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自百废待兴,到强盛一时,又逐走向没落,最终传到这无能曾孙手里,日渐被蠹虫蛀空了底子。
她一脚将他踢得在地上倒了个个儿,道:“没用的畜生,给朕站起来!”
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摔,柳灰鹞喝道:“拿着你的剑,去说!今夜当值宫人,尽数拖出去杖毙,敢违旨抗命者,斩!”
小皇帝连剑柄也不摸,如同避猫鼠一般,缩成一团。
她跨前一步:“朕先清理门户,杀了你这孽畜——!”
小皇帝被她吓的连滚带爬,扯开嗓子大叫:“来人,来人,快来人!”
一众宫人这才涌至,怨声载道,正要呛皇帝,忽然见地上尸首和血剑,吓得挤作一团。领头的连声惊叫,胡喊着刺杀救驾,被柳灰鹞捉起一个小金炉摔在脸上,当即砸昏了过去。
“叫什么?还不先将皇帝扶起来?”
太监袁贵胆子大,人也狂,他一脚踩住地上长剑,将皇帝拦在身后,道:“且住!你是何人?”
柳灰鹞被他们看得心头火起,小皇帝连忙道:“这是朕舅舅举荐进宫的......名柳......”
柳灰鹞这三个字,是开国皇帝未发迹时,做奴被赐的名字,小皇帝倒是听皇母提过,然而外人却是不知。
他咽了口口水,胆大妄为地当着太奶的面直呼了名讳:“柳灰鹞。”
然后小皇帝紧闭双眼:“贱侍对其不敬,便被朕亲手所斩,你们有、有何异议?还、还有......”
柳灰鹞看他那窝囊样,真想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捏死。
而其他宫人心想,大半夜的龙床前出现一个极其美貌的女人,能是什么正经事儿呐!必然是那不靠谱的毅王开罪了贺大人,为了讨好陛下连夜送来美人。
有人同死去的太监交情甚笃,拉着一张脸道:“便是如此,陛下又何必亲自动手?多腌臜呢!”
说着又将矛头一转:“您既在场,为何不劝阻?”
柳灰鹞神情冷峻,已到震怒边缘,小皇帝连忙喝他:“快住口!”
你当着我太奶的面还敢顶嘴,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