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原本意气风发,却都伤了,死了,散了。
林璃知道他这句话是在揶揄她的心直口快。
但她不恼,反而定定的看着他,眼里有些他看不懂的亮色。
她想,这句话之后,他也许能把自己跟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分开吧。
天空中的云永远都在流动,或轻或重,都会被风赶去目的地,累积,或是最终飘散。
林璃喜欢在闲暇的时候看着天空,这样,就稍微从现实中偷走一点时间罢。
顾承屹依然静默的坐在她旁边,未置一言。林璃突然觉得这一刻很是熟悉,像极了许多年前,那个他找到她的,夏日的晚上。
他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翻找着外衣胸前的口袋,试图拿一根烟。
兜里空空如也。
林璃看出他想要找什么东西,似是带着几分不解,轻声道,“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记忆里的他从不喜欢烟味。那时候读高中,很多男生想扮酷,都开始偷偷摸摸的学抽烟,
林珩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抽烟的。
可顾承屹不一样,他不喜欢烟味,甚至对林珩抽烟都嗤之以鼻。
顾承屹没回答她的问题。
沉默良久,他斜靠在椅子上,把两只手放在身前,轻轻的挤弄着手指关节。
“砰,”
“砰,”
终于挤完了几个手指,他的眉眼也暗沉了几度。短暂几秒的静默后,他淡淡开口,“一年前的事,你都知道。”
语气笃定,嗓音仿佛混着烟后的枯槁。
林璃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
顾承屹的眼里有点新奇,很快一闪而过。他的嗓音低了一些,
“当时牺牲了好几个战友,其中一个叫牛文新。”
“黎美雨是牛文新的母亲。”
林璃双目微怔,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却好像又能想的通。
脑海里的一些线索断断续续的连接上了。
“牛文新是我带过的第一个新兵,人很笨。”顾承屹的喉结分明的滚动了两下,语调仍然不紧不慢,
“他学所有东西都比比人费劲,做事也要做两遍才能学个勉勉强强,”顾承屹的声音带着一点暗哑,说到这些过往的时候,他眼里带着一些难得的、晴朗的笑意,
“但他比别人轴,对很多训练科目都执拗。”他的声音很慢,像是在留住什么一样,
“总花很多时间,去完成一个我们轻而易举完成的任务。”
而此刻,顾承屹眼角弯得很深,是她从未见过的,用力的笑容。
“还有一个王二虎,这个小子要聪明的多,”风把顾承屹的声音混起一阵曲折的颤抖,他定定的坐在那里,缓慢的垂下视线,
“他很勤快,每次早操总是第一个到。对人对事也十分宽厚,很有一副老大哥的样子。”
……
她第一次听到顾承屹的关于他们的事,而这些本应该是带着青葱回忆的热血往事,如今却成了烙铁,一处一处的在他心里烧炙,留痕。
痛了,才会生生不息。
顾承屹脸上的笑意迟缓的收敛住,似是某条既定的道路,终于走到了尽头一般。他弯下腰,看着地面的影子。
“其实我最近半年,都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闭上眼,就会看到那些没跟我一起回来的兄弟们。”
天台很静,空气里流过一鼓清凉的风,带着一点快要下雨的湿润。
他扬起头,潮湿的嗓音仿佛混着雨前的沉闷,“他们原本意气风发,却都伤了,死了,散了。”
句尾的遗憾很轻,如同指尖上的蜻蜓。
只是现在,是她陪在他身旁。
林璃似乎理解了他的那些情绪。
他不想忘记,甚至想刻意去拥抱那些痛苦的回忆,是因为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时光,是那么鲜活,那么明亮。
是属于他的,曾经的热闹,不可替代。
顾承屹斜靠在椅背上,背脊不如刚才那般绷紧了。反而是林璃的手指蜷起,攥得紧紧的。
她很想做些什么,比如告诉他她会一直在,比如拍拍他的肩膀,比如……一把抱住他。
但什么都不合时宜。
“抱歉,”林璃深吸一口气,微微绷着嗓子,“我那天说的那些话,太急了。”
她不清楚这一年里,他到底是怎样在与这个漩涡搏斗。
“可是……想听听我的观点吗。”
时间静默了很久,像在等待他的判决,她又补了一句,“以一个老友的身份。”
云层里逐渐透出一点光,原本阴翳的天空逐渐被一些发亮的缝隙填满。那天回去之后,林璃也想了许多,包括她对他的一点点,微妙的期许。
“他们的牺牲,不是你的错。” 林璃顿了顿,静静的等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