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虫过境
没过几天,一大早有人发现隔壁邻居一上午都没有动静,去敲门,门吱吖一声就开了,原来门只是虚掩上了,进去一看,早就人去房空了。
不止一家如此,就林家庄就有五家,听说其他村庄也有人携家带口的跑了。
至于往哪跑了?没人知道,到处人心惶惶。
到了八月十五,上面下来收粮,抓不到人也没有办法,收完现有的人家就回去了,还有的人家交不出粮,被抓了壮丁。
可是没过几天,上面官兵又下来了,领头的人趾高气昂的站在前面,嘲讽的说:“官老爷说了,跑了的人家的粮由你们村庄的人平摊。”
这下人群可炸开了锅,有的坐在地上哭爹喊娘,有的想上去理论,本也没想干什么,就是一时接受不了太激动了,可是官兵可不管那么多,领头的挥刀就捅了靠前的一个人一刀,男人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人群恐惧的退开,一个老妇跌跌撞撞的挤开人群,奔到被砍的男人跟前,腿软的跪在地上。
“我的儿啊!”她爬了过去,抱起已经没了气息的男人,崩溃大哭。
砍人的官兵皱起了眉头,表情充满了不耐烦。
人群消停了,里正终于挤了过来,大喊:“各位官老爷饶命,容我和这群愚民说道说道。”
领头的不耐烦的瞪了里正一眼,“快点,耽误了上面的事你耽误的起吗?”
“是是是。”里正不停的点头哈腰。
安抚好了两边,里正赶忙出来组织人手,东拼西凑把粮交上了,每家都出了点,米缸也快彻底空了,才终于送走了这群强盗。
空地上的老妇人还在抱着自己的孩子哭泣,一旁的小妇人也领着孩子跪在那哭个不停。
“天杀的啊!他们跑了,凭啥让我们缴税啊?还有没有天理啊!老天爷啊!”老妇坐在地上,痛不欲生,“我的儿啊!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大家都不忍去看,对那些跑了人心存怨恨,更对朝廷,对老天心存怨恨,只是因为刚才的事,没人敢出声抱怨。
有人上前去安慰,老妇也终是体力不支,昏厥了过去。
人群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安静,最后还是里正找了人帮着处理了后事,给草草掩埋了。
朝廷突然的征税,也带走了林家庄最后一丝生气。
村民都骨瘦如柴,穿着衣服都空荡荡的,犹如行尸走肉。
香柳家也是如此,有时候饿的都走不动道,也只能强撑着去挖野菜,野菜挖完了就砍树皮,搜寻一切可以填肚子的东西。
慢慢的又熬到了九月,这天中午香柳正坐在房檐下发呆,努力忽视自己唱空城计的胃,不停暗示自己不饿。
“阿姐,我饿。”香棉靠在姐姐身边,有气无力的说。
香柳搂住妹妹,只摸到一手骨头,心里一酸,眼睛涌上一股热意,她强忍下去,柔声说:“棉棉乖,睡一觉,睡一觉阿姐给你做菜团子吃。”
“真的吗?”香棉抬头望着姐姐。
“真的。”香柳轻轻勾动唇角。
“阿姐,我也要吃。”成溪在旁边说。
“好,都有。”她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又待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惊恐的喊声,“那,那是什么?!”
香柳吓了一跳,抬头向外望去,只看见天边一块黑色的阴云快速的从北向南移动。
又不像是云,云怎么会有这么快的移动速度呢?随着阴云越来越近,香柳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她知道那是什么了!
“快跑!是蝗虫!”不知谁喊了一声,在外面的人跌跌撞撞的往家跑,有的摔倒了,有的跑丢了鞋子。
香柳快速抱着弟弟妹妹进了堂屋,叫醒在堂屋歇晌的林小叔和侧厢房睡觉的阿爷阿奶,让他们关好门窗,又跑到西厢房,这时候林阿爹和林阿娘听到动静都起来了,赶忙和香柳一起关好门窗。
众人待在屋里,屏息听着动静,眼见着窗外越来越黑,突然间暗如黑夜,能清晰的听见蝗虫飞过的嗡嗡声,震耳欲聋,掩盖了每个人怦怦的心跳声。
没有人敢出声,虽然没见过,也知道成群成片的蝗虫的可怕,想着地里的庄稼,内心不禁一阵绝望。
许是过了半刻钟,又像是过了好几年,这群蝗虫终于飞了过去,外面的天又亮起来了。
众人平息了一阵,林阿爹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只见院子里的地上落了零星的蝗虫,这时正屋的门也打开了,林阿爷他们也走了出来。
“快!快去地里看看!”林阿爷惊慌的喊。
林阿爹和林小叔率先冲出了门,往地里跑去,香柳也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家家户户都有人往地里冲。
冲出了村子,看着广阔的田野,大家都呆愣愣的,只见地里只有零星的蝗虫,麦子瘦小干瘪,但还好好的长在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