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香柳
今年五月以来,林家庄就下了两场雨,老天吝啬的很,那雨下的淅淅沥沥,连地表都没浸湿,就风歇雨收了。
都说春雨贵如油,地里正是长庄稼的时候,雨水接不上溜,那苗就不愿意长,蔫巴巴的垂着叶子,就像老农们一年四季也直不起的腰。
林老汉坐在田地旁的土坡上,干瘪如枯枝的手拿着锄头在地上来回扒拉着,很快挖出一个小坑,他深深抓了一把坑里的土,碾了碾,灰白色的土块被碾成了面,窸窸窣窣的从空中落下,干燥的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湿意。
他皱着眉看着被碾成面的土,又抬起头看了看一望无际的田地,看了好一会儿,土地灰白的底色,嵌着黄绿色的苗,都暴露在炎炎的烈日下,等待一场救命的雨。
“老三,在这呢?”
听到喊声,林老汉转过头,不远处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头向这边走了过来,是他本家的兄弟,他答应了一声。
“眼瞅着就要进六月了,连场雨都看不到。”老头走到跟前,忧心忡忡地望着田地感叹。
“去年干旱,这收成就不好,交了粮税,倚着剩下那点粮,好不容易熬到今年,要是接着旱,真不知道怎么熬。”林老汉声音沉重苍老,黑黝黝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紧紧的皱在一起。
老头没接话,林老汉也没再说什么,两人都是村里的老人了,曾经跟着老一辈一起逃荒到这里,岁数大了,见得也就多了,老天不下雨,农民就没有活路。
“走吧,这太阳也大了。”老头拍了拍林老汉的肩膀,林老汉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家去。
……
“阿爷,回来了?”
刚进院子就看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端着盘子从厨房往堂屋走,小麦色的皮肤,身板削瘦,圆圆的杏仁眼在巴掌大的脸上显得格外的大。
她往前迎了两步,脸上挂着笑,这笑却不达眼底,藏不住心底的担忧。
“阿爷,地里的庄稼咋样了?”声音清脆却小心翼翼。
林老汉摇了摇头,背着手略过院子里的人,往堂屋去了。
香柳看着林老汉微微驼着的背,心也跟着往下沉了沉。
她看向廊下的阿奶,也一脸愁容的看着阿爷,直到人进了屋,才回过神来,低头沉默着剥着去年晒干的豌豆。
她端着一盘野菜跟着进了堂屋,看见阿爷坐在桌子旁,她把菜放在桌子上。
“香柳,你先去给你阿爹和小叔送饭,剩下的我来弄。”
门外传来了一阵喊声,一个看起来像三十多岁的女人端着碗走到了门口,个子高挑,穿着一身补丁摞着补丁的麻布裙子,头上盘着一个发髻,扎着头巾。
“好,阿娘,我这就去。”
香柳去厨房取了装好饭菜的竹筐,出了院门往西边走,村里的祠堂就在村西头,门前有一棵大槐树,不远处还有一口井,天气炎热的时候,这里相比其他地方也更凉爽些,村里人有事没事都喜欢聚在这里闲磕牙。
远远的就看见几个老人坐在树下,七八个孩童在一旁追逐打闹,有的孩子甚至没穿衣服,光着屁股疯跑疯玩。
“香棉,成溪,回家吃饭了。”香柳远远的喊着。
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看见姐姐,咯咯咯的笑着跑过来,边跑边喊阿姐,香柳不由的也笑开了。
两个小娃娃冲过来,一边一个抱住姐姐的腿,眼睛如出一辙,大大的杏仁眼亮晶晶的抬眼看人。
自吴氏十八岁嫁进老林家,生了这三个孩子,各个惹人喜爱。
香柳摸了摸两个小娃的头,都玩出了一脑袋汗,她从袖子里拿出布巾给两人擦了擦。
“你们俩个先回家去吃饭,我还要去西山坡给阿爹和小叔送饭。”
“阿姐,我也要去。”稍大一些的男孩儿叫林成溪,今年已经八岁了,长的头大身子小,梳着剃落发,只后脑勺用红绳扎着一个辫子。
小妹香棉听了哥哥的话,也嚷着要去。
香柳没有办法,只得牵着两个人一起去,提前警告道:“即是你们自己要去的,一会儿子可别喊累。”
平时家里人看的紧,从不让他们出村子,两个小娃听姐姐说能去,兴奋的直蹦哒,哪还管那么多,拉着人就往村外走。
西山坡看着不远,也要走上好些时候。正午的阳光炎热灼人,空旷的田野还没有遮阴凉的地方,感受不到一丝凉意。
香柳三人越走越热,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脖子也湿漉漉的打湿了领子,她不时的拿着巾子替自己和弟弟妹妹擦汗。
抬头间看到田间种的麦苗,香柳越看心越凉,眉心紧蹙 ,明明应该是草长莺飞,春意盎然的季节,可是田间地头却看不到什么野草,麦苗的叶尖也是焦黄一片。
从去年干旱到现在,落的雨水都是有数的,再这样下去,只怕还不如去年,若真是落个颗粒无收。。。
香柳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