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
薛家的旁亲,团团密密的目光如针黹般冷厉不已。
“徐夫人是个聪明人,老婆子我也不就不与你绕弯子了。”薛老太太慢条斯理地搁下了手里的茶盏,笑着对宁氏开口道。
宁氏身子一凛,扬起一抹讨好般的笑意:“姑母有何吩咐,侄女悉听尊便。”
薛老太太笑意一敛,她本就生了张肃正的容长脸,秉着脸不言不语时自有几分养尊处优的威势在,着实是让宁氏不敢冒犯。
水榭内一片寂静。
“本是绕了不知多少弯的亲戚情分,我倒是担不起徐夫人的一句‘姑母’,往后还是谨慎着些称呼,省得平白惹人误解。”薛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宁氏的脸“腾”地一下烧红不已,羞窘与难堪一齐爬上心头,最后摧成了一句:“是,老祖宗。”
“今日你府上的女儿不幸落水,我们怀哥儿又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此番际遇也属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倒不如让他们结为兄妹,往后贵小姐出阁时,我们承恩侯府自有添妆奉上,徐夫人意下如何?”薛老太太如此道。
纵然宁氏不是徐瑛瑛的生母,平日里也实在嫌恶徐瑛瑛这个怯懦的庶女。
可若是她应下此事,徐家岂不是要被人狠狠看轻,往后京城里可还有徐家的立足之地?芝姐儿的婚事又该如何是好?
思忖再三的宁氏,便状着胆气回道:“无亲无故的,怎么好做兄妹?”
薛老太太料到宁氏不会痛快地应下此话,便冷笑着添上了新的筹码:“芝姐儿瞧着也已及笄。倒是与我娘家的迪哥儿差不多年岁。”
宁氏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望向薛老太太。
薛老太太将她惊讶里染着无尽喜意的眸色尽收眼底,不屑地嗤笑一声道:“徐夫人如今意下如何?”
*
承恩侯薛敬川听闻了溪涧里发生的事,立时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水榭。
他见自家母亲正与徐夫人与徐小姐说话,便悄然地退到隔间,问起正在梳洗换衣的薛怀,“这是怎么回事?”
薛怀长身玉立般地站在铜架前,胸前的衣襟半散半乱地敞开着,乌发如瀑般垂在身侧,他拿挽带随意一束,便恭声答话道:“儿子路遇这位姑娘身旁时,忽听得她身旁的徐家大小姐惊呼一声,而后这位姑娘便扯住了儿子的衣襟,将儿子拉入了溪涧之中。”
旁人尚且不能确信徐瑛瑛落水一事是真是假。
可薛怀却是清晰地知晓,这一场落水,是徐瑛瑛蓄意为之。
正是因为他毫无防备,才会如此狼狈地被徐瑛瑛拉入溪涧之中,两人在刺骨的溪水中肌肤紧贴,已然是破了男女大防。
薛敬川瞧了眼无悲无喜的薛怀,叹息了一声后,问他:“你可中意柔嘉公主?”
薛怀冷不丁蹙了眉,清润的面容里隐现一分不虞,“公主是金枝玉叶,儿子不敢攀图。”
“今日这事,兴许也是件好事。”薛敬川一改方才的沉郁叹息,笑吟吟地说:“若是没有这事,至多年底宫里便要为你与公主赐婚,圣旨一下,你封阁拜相的路也就到头了。我与你母亲正苦恼着该如何推拒圣旨,如今倒是有了法子。”
薛怀天性聪颖,去岁被点了探花之后便进了翰林院当值,如今手边的差事繁琐又细碎,却是为民生操劳的好差事,至多熬上两年便能往上再升一升。
承恩侯资质平庸,靠着祖荫得了个四品的闲散差事,升职无望,只能把希冀寄托在儿子身上。
话毕。
承恩公夫人庞氏也端着热腾腾的姜汤走进了隔间,她出身洛阳氏族,面容清雅、气度大方,最是得薛敬川的敬爱。
“夫人来了。”薛敬川眉开眼笑道。
庞氏先朝薛敬川敛衽一礼,而后便走到薛怀身旁,盯着他将一碗姜汤喝下肚,并道:“罗太医说了,那位徐小姐并未落下病根,于子嗣一事上也没有什么妨碍。”
父母双亲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薛怀怔惘了一刻,将利害关系考量了几番,只道:“我与她有了肌肤之亲。若不娶她,便是要送她上绝路。”
纵然瑛瑛算计了他,纵然他无辜被卷入溪涧之中,受了这一场风寒。可薛怀着实不是个会把旁人逼上死路的狠心之人。
君子之义,应是有容乃大。
“只是你祖母如此喜爱柔嘉公主,只怕是不好推脱过去。”庞氏叹道。
薛敬川忆起母亲那说一不二的强硬性子,只觉得心头涌起千万般的愁绪,他望向薛怀,道:“爹爹的话在你祖母那儿可不管用,还得怀哥儿你自己去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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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鹿鸣花宴闹了个不欢而散。
柔嘉公主回府时面色冷凝,一向在外柔善大度的她还在上轿辇前责骂了身边的贴身侍女,语气之严厉,着实令人心惊。
徐瑛瑛醒来时也发觉自己正身处自家的翠帷马车之中,起先她是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