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闹鬼
哈达马虽然也不大,但那里毕竟是城市,杨花镇加上周围的村庄也并不小,但这儿到底是农村;哈达马虽然也不繁华,但那毕竟叫县上,杨花镇并不萧条,但这儿到底叫乡下。
施乃安有一种叫做被发配,或者叫被下放的感觉。为什么啊?难道就为了自己被离婚?离婚也好,被离婚也好,不是说离婚自由吗?为什么非要问离婚的原因?离婚的原因应该是个人隐私,个人隐私,他们为什么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非得问出个子丑寅卯来,问你个精神出轨,然后理直气壮把你发配了?
想起这些来,施乃安不免有些愤慨,而且是愤少慨多,自己被发配到这杨花镇来,还是因为马佳佳,想起马佳佳,施乃安心里一味杂陈,自己毕竟没有付出什么,她就那样欣然地投入自己的怀抱,给了自己甜蜜和幸福,虽然并不长久,但足以永恒。这是施乃安心里五味的主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吧,佳佳留在了施乃安记忆的永恒之中。
施乃安觉得自己得到的,远比付出的更贵重,他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施乃安在路边小店买了挂面和鸡蛋,顺路在河边拔了几棵野菜,是鲜嫩肥美的蒲公英。回到小凤仙房子——施乃安现在临时的家,厨房里油盐酱醋都有,收拾得整洁,还有一些米面,小凤仙没有带走也没有扔掉,可以让施乃安维持相当一段时间的生活。
晚饭就煮一碗鸡蛋面,下几根野菜在里面,青白黄绿,煞是好看。
小凤仙特意交代过:“那里的东西我全都不要了,也不想清理,你就随便用,床单被褥刚拆洗过,你不嫌弃你就不用再换新了。”
因为坐班车不好带,施乃安就没有把自己的行李带来,连同几件冬天的衣服,都放在小凤仙在县城的租住屋里了。
有热水,施乃安洗了个澡,睡到小凤仙的那张大床上,盖上轻软的鸭绒被,感觉到脉脉的芳香。女人的味道,不是佳佳的。
连着两天都睡得很安适,心里的异样感觉也云消雾散了。第三天晚饭后,照样的洗澡,他没有睡,给自己泡了一壶茶,细细地品味着,随意地翻了几页书,不觉已是夜深人静,这间屋子,此时,夜不深人也静,更何况夜已深呢,静得让人心悸,在杨花镇,邻居并不紧挨着。
可能是喝茶的缘故,终究没有睡意。于是,施乃安铺开稿纸,想写一个短篇小说,他拧开笔,刚写两个字。
一道蓝色的光柱从窗子外射进来,晃了他的脸,又向地面、墙壁、顶棚上画着圈,不一会儿,他背后的白墙上就出现了蓝色的W字母。
外面传来轻微的呜呜声,像有人哭泣,又有开门的咯吱声、脚步声,蓝光一直晃动。施乃安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
良久,蓝光熄灭,“砰”地一声,飞进一块砖头来,玻璃碎了一地,窗前写字台上,碎玻璃底下压着施乃安刚刚铺开的稿纸,上面有他刚写下小说题目——闹鬼。
一声口哨,一阵脚步后,夜又死一般的寂静。
施乃安很长时间都呆站在那里,不敢出去,也不敢出声。
天刚亮,他就去派出所报案,恰好李剑就在那里,他带人查看了现场,对施乃安说:“施老师,我看你住这里不太合适,我不是说不让你住这里,我是说,你住这里,近期内我们无法保证你不受惊扰。”
施乃安说:“谢谢,我会考虑的。”
早饭没有吃,没有胃口,施乃安早早就到了学校,在他那张摆在墙角的破课桌前开始备课,今天是他来杨花镇的第一课。初三语文,课文《孔乙己》,看着看着课文,就打起盹来,当上课响起的时候,他脑子乱糟糟的,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也无法让自己想什么不想什么。
课文上明明写着:“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施乃安偏偏不看课文,随便从嘴里说出来就成了:“邻居是一副凶面孔,校长也没有好声气,让人活泼不得;只有夜里闹鬼,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他一时恍惚,又像是在梦中,他的话引起哄堂大笑,校长紧皱眉头,嘴都气歪了。
笑声让施乃安一激灵,从恍惚中惊醒,他伸出双手向下摆,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然后流利地背诵了整篇课文,那声音极富磁性,有很强的穿透力,能深入人心。
教室里鸦雀无声。
施乃安说:“句子是一个有层次的结构,像一个个的格子组成,我们可以把原来的词语拿出来,把有相同能力的词语加进去,表达新意思。这样说大家觉会得很抽象,那么我就把原来的,掌柜啊,主顾啊,孔乙己啊都换了,意思变了,句子没毛病。这就是语法。”
“大家跟我一起说:邻居是一副凶面孔,校长也没有好声气,让人活泼不得;只有夜里闹鬼,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校长摔门而去。
下面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