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周六的下午阳光很好,穿过繁茂的香樟枝桠照在靠窗的桌上,映出微微摇曳的树叶影子。
穿着白色T恤的骆凡坐在温暖的阳光里,让段一念恍惚想起了高一的某个午后,她抱着比自己还高的英语周记本,路过高一1班的窗前。
那天的阳光比今天更加刺眼,1班把靠外的窗帘都拉上了,光于是柔柔地烘着整个教室,仿佛蒙上了一层滤镜。穿着白色校服衬衣的骆凡站在窗帘旁边,正在不疾不徐地回答问题。教室里很安静,唯有他清冽的声音和阵阵蝉鸣。
段一念的手臂很酸,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那时还没有选拔A班,他们只是很久没有联系的少时玩伴。
有微风经过,吹过长长的窗帘,也鼓起他洁白的衬衫。
段一念停在窗前,默默铭记住那个轻飘飘的、明黄色的悠长下午。
其实那天对于段一念而言只不过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但此刻面对19岁的骆凡,段一念还是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这三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她和骆凡都如愿考入梦校,却产生某些矛盾闹到了互删联系方式的地步。段一念好奇得恨不得立马坦白自己穿越的事情,但依她对骆凡的了解,感觉他会直接押送自己去精神病院。
骆凡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响起清脆的“砰砰”两声,段一念回过神来。
“哪里不会?”骆凡拉过段一念面前的练习册,开始读那道已经淹没在笔记里的题目。
段一念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你……有没有感觉我最近怪怪的?”
骆凡抬眼,瞳仁黑漆漆的,看得段一念有些发怵。
“怪得要死,失忆了还是被夺舍了?”
段一念战术后仰,“不至于吧?”
骆凡又接着看题,右手已经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
段一念又开始试探,“如果我说,我小小地、略微地、浅浅地丧失了一些些记忆……你会怎么想?”
骆凡右手的笔停住,好像真的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能性。
“你如果不是在演我,那可能真的是失忆了。”
段一念拼命点头,脱口而出,“是失忆,是失忆!从高二到现在的记忆,我全都没有。”
骆凡的表情极其复杂,先看了看四周,又严肃审视了一会儿段一念,重点是脑袋。
段一念猜测他的心里活动如下:先确认周围没有摄像头或其他人,排除拍节目和玩大冒险的可能性,然后检查一下她的精神状态,尤其要确认是不是受了脑部伤。
骆凡做完一系列动作后艰难开口,“你失忆,失的这么精准?”
他居然还顺着自己的逻辑问,段一念感觉自己被扭送去精神病院的可能性小了许多。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实话跟你讲了吧,我其实是16岁的段一念,穿越到19岁的身体上来了!”
听完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骆凡也彻底石化了。
“真的!前天我还在上高二,昨天一醒来就在这里了。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是我真的没有在开玩笑!”段一念再接再厉,仿佛誓要震碎对面人的三观。
骆凡闭了闭眼,用尽全身修养才没骂出脏话。
段一念看出来骆凡还是一脸大写的不信,想了想,开口道,“前天是2016年9月19号,周一。你午饭吃的烧茄子和干锅鸡,因为我在食堂遇见你了,还问你借了饭卡。下午体育课你打篮球晒得跟狗一样,下节上课铃响了才回来,还被英语老师骂了。晚上我还发微信问了你一道三角函数的题……”
听着段一念倒豆子似的说出三年前无比平凡的一天中这么多的细节,骆凡心下不由得一震。
“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删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骆凡看着段一念真诚的脸,仔细回想这两天她的行为话语,的确……不像演的。
“我们俩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段一念好奇得快要疯了。
骆凡捏笔的手不自觉攥紧,“……什么也没发生。”
骆凡看起来既谨慎又紧张,像是在参与一场什么博弈。两人驴头不对马嘴地对峙着,最终段一念败下阵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不开心的事情,那就让它过去吧。只要——
“那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骆凡垂下眼睫,没有回答。
漫长的沉默里,窗外的蝉鸣声逐渐沸反盈天。好像高一的那个午后,段一念停在窗前,没有听清他说的是氧化反应还是工业革命。
段一念执着地看着骆凡的眼睛,这次她一定要听清。
终于,在一阵耳鸣中,段一念听到他轻轻开口。
“永远都是好朋友。”
段一念笑得很满足,抢过骆凡手中的练习册和草稿纸,“讲题吧!”
骆凡一动不动,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