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如霜
非议。
谢照影到院内时,众人几乎到齐了。
南谢朝建立仅十年光景,宫中统共计二帝姬,四皇子,拼上零散的郡主和承爵的世子,整个宗学也不过才二十来人。
徐清柸一路随侍在侧,稍落了一步在后头,两人难得和谐地一前一后走着,安静地静默下来,衬出徐清柸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窸窣地响。
到了门口,谢照影抿着唇,乖顺地伸了只手从徐清柸手里接过书袋。
出了马车才觉得早春料峭,手里的暖炉不觉拥得更紧了些。
谢照影目不斜视地磨蹭晃到西南角的位置上,临窗的位置,方便发呆胡思,正适合她这个不通学术的绣花草包。
谢照影随手将书袋塞进几案,倦意尚未消散,索性又埋头补眠。
厚重的狐裘脱在了外头,一身逶迤衫裙顺着身形柔顺地垂坠在侧,几道纹路轻而易举掐出一把细腰,袖口脖颈处显露出来的冷白肌肤泛着滑嫩流光。
几乎叫人觉得这是个精雕细琢的玉质美人。
谢照影谁也没理会,反倒使原本嘈杂的室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原先围着谢华珺闲谈的几个郡主见了谢照影,也分了心去打量,几人不约而同地中断了原先聊起的京中新兴花钿样式,随后不知是谁反应了过来,率先起了头,轻嗤了声。
“也不知她每日吃了多少,如此——啧,珠圆玉润。”
其后,又有几位贵女轻笑附和。
立在中间的谢华珺反倒敛眉细声道: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也无妨。”
南康郡主谢玟声本是在这一圈的边缘,因着如今安王妃是安王续弦,谢玟声也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素来不爱谈天论地,大多数时候跟着众人,默不作声地权当摆设。
她见谢照影一来便趴下了,不免有些担心,加之已故安王妃与皇后有些故旧交情,谢玟声算是少有的能与谢照影搭上话的贵女。
谢玟声转了身正要朝西南角走去,冷不丁地被谢华珺点了名。
“听闻安王世子先前在校场跑马不慎折了腿,南康郡主,世子如今恢复得如何了?”
谢玟声被特特提及,于是不得不回身答话。
“回帝姬,世子今已大好,旬日之后当能如常行动了。”
谢华珺听了答话,又轻声细语地问了两句,如此一耽误,侍讲宋黎已进了室内。
谢玟声于是搁置了早先要去探问的想法,规规矩矩回了位置坐好。
宋侍讲并不谩言西东,接着节前的论语继续讲了下去,谢照影虽则困极,却还是勉强睁了眼,做出了听讲的模样。
只是头摇的东倒西歪,显得十分滑稽。
这位宋侍讲年纪已近六旬,性格却不古板,见此形状,也并未出言苛责,只当不知,咳了一声又回过头授业论道。
徐清柸与一众亲卫都在院外等候,众人闲极无聊,难免有口角官司,滋事生衅。
成王一支向来与相党政见不合,阖府下人自然也沆瀣一气。
跟着成王世子来的几个亲卫仍记得从前世子谢怀钦指使他们几人将徐清柸扔进寒冬湖中的旧官司,如今见了徐清柸忍不住出言讥嘲。
“听闻七皇子近来升了官职,成了帝姬亲卫,以后便能出宫入府,随侍帝姬左右了吧?”
这人说话意有所指,口无遮拦,却引得周遭一些有力无脑的亲卫一阵哄笑。
徐清柸听了并无丁点反应,俊逸面容上仍挂着众人见惯了的逆来顺受的窝囊模样。
一圈人哄闹间竟熙熙攘攘地将徐清柸逼向了后院的荷花池去,为首的成王府的亲卫跃跃欲试地想要再把徐清被丢进湖里。
三年前徐清柸也才十一岁,那日成王世子因为没背上谘议布置的策论被打了十个板子,憋了一肚子火回去的时候恰好被突然从拐角穿出的徐清柸撞上,于是便命人将徐清柸丢进湖里,以示惩戒。
徐清柸自小食无定时,因而并不十分强健,寒冬的湖水冰冷刺骨,本就单薄的冬衣被浸了水愈发沉重,若非恰巧皇后礼佛归来,经过东湖,徐清柸早已死在了那年冬日。
后来将养了许久,徐清柸每到冬日仍极为惧寒,更为寡言少语,阴戾消沉。
此刻众人围着徐清柸推攘,步步紧逼,半分不让,嬉笑着想要找点乐子来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