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大陈庆平三十年秋,痴迷修仙四十余载的庆平皇帝驾崩,享国几十载,只留下了无数谜团和消耗殆尽的国库。
窗外北风呼啸,刚放晴的天空又聚拢了一团浓墨,福宁殿内素白色的纱帐汹涌翻腾,发出沉闷的翻卷声。
太子一手钳住她的脖子,一手夺过锦盒:“你为什么要给父皇进献丹药!”
陈季宁心中嗤笑,父子失和至今,又何必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她面色沉冷,声音因喉咙被掐而暗哑:“我没有谋害先皇,陛下若不相信,大可请太医院的人来验一验。”
太子手一松,陈季宁揉着脖子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玉白的面色咳得殷红。
等钝痛消散,声音恢复往昔清晰,她轻缓而沉痛地宣布:“陛下龙驭宾天,请列位宰执入殿。”
宰执入殿,陈季宁默默退出殿中。
皇帝走得仓促,没来得及留下遗诏,那么他此生下的最后一道圣旨将由宰辅大臣来完成。
至于遗诏的内容,她无法插手。
殿外宫人跪了一地,呜呜咽咽地痛哭不止,见陈季宁出来两个道士装扮的人忙上前拉住她:“陛下临终前可有说什么。”
陈季宁疲倦至极,眼睛都快睁不开,强撑着掀开眼皮纠正道:“先帝在床上躺了数月,哪里还说得清楚话,只怕里头那位已经容不下咱们,你们赶紧收拾细软,快些逃吧,逃出京城,越远越好。”
“那姑娘怎么办?”
“唉,你别担心姑娘了,姑娘的爹爹是宰相,总不能连自己女儿也护不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陈季宁点点头:“快走吧,趁新帝还在操办丧仪,走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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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季宁遣散婢女,独自一人走在宫道上,忽闻后头有人唤她全名,浑噩的脑袋骤然清醒,转过身福礼:“见过陛下。”
太子踏着方步走来,面容冷厉,丹凤眼狭长得有些锐利,他盯着陈季宁的眼睛,冷静过后,目中疑惑甚于怒意。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是问,你为何要提前给我送信。”
陈季宁默然看着新帝,她自认问心无愧,索性坦然。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齐王再得势,也不过是仗着先帝宠爱,实则一滩烂泥,否则又怎会这么多年连一个支持他的臣子都争取不来。臣女与父亲贯会投机取巧,这一次不过是选择对我们最有利的。还请陛下看在这一次我帮了你的份上,不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话一出口陈季宁便后悔了,微微转动眼珠观察太子的反应,心下惴惴不安。
太子一贯多疑,容不得半点不忠。
果然,太子沉声道:“好一个投机取巧,若是有更合适的人,你们便会弃朕而去?”
陈季宁故作镇定:“陛下已是皇帝,富有四海,还担心被人抛弃吗”
太子眉间一抽,正要开口:“若不是为了她......”
忽然一阵娇俏的笑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一抹嫩粉色穿过宫道。
太子眉角一抽,声音忽然低沉,神色更加肃穆,陈季宁眉头又紧蹙几分。
女子身姿娉婷,淡粉色的罗裙摇曳生姿,短圆俏丽的脸蛋白皙如雪,却不像陈季宁那样一面匀白,而是淡淡地泛着嫣红,一双杏眼顾盼生辉。
她挽住太子的手臂,恨不得粘到太子身上。
“太子哥哥,你怎么站在冷风口跟她说话,咱们不要理她,快回宫吧。”
陈季宁强压诧异,礼数周到地对这位姑娘福礼:“孟姑娘好。”
孟姚玉,礼部尚书孟谦的嫡女,她见过这姑娘几面,知她恋慕太子,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太子从未对她有过好感。
太子有些僵硬地抽出手臂,“姚玉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孟姚玉不满,但还是妥协,娇嗔道:“好吧,那你要快一点,这种人这么坏,直接把她关进天牢就好了。”
说罢她得意地看了陈季宁一眼,转身离去。
陈季宁斜眼睨着太子,冷冷道:“孟氏嫡女,太子好福气。”
太子慌忙道:“你不要告诉宁儿。”
他口中的宁儿自然不会是陈季宁,而是陈季宁的嫡姐陈元宁。
陈家这一辈女孩是宁子辈,而太子一直都只唤元宁作“宁儿”,可见他心中的“宁儿”只此一人。
他与陈元宁两情相悦,山盟海誓,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陈元宁将嫁予太子为妻......
陈季宁道:“怎么,陛下是想让我姐姐做皇后,再纳个妃子,还是让我姐姐做妃子?”
“该如何劝宁儿,你心中有数,朕给你一次立功的机会,若是办砸了,自是将你斩了才能告慰父皇在天之灵。”
陈季宁不屑,漠然离去。
她怎会怕死,她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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