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掴

纯妃听得不对，忙替唐姈求情：“丽妃姐姐，唐美人进宫不久，难免疏落宫中的规矩礼数，还请姐姐宽恕，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丽妃面上闪过一丝踟蹰，她前脚在重华宫受了训斥，后脚刚出宫门便责罚唐姈，落到旁人眼中，倒成了她小肚鸡肠。

可这唐美人三番两次冒犯她，又叫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罢了，她如今是皇上的新宠，无论如何，都应该忍过这一时之气。待时日久了，皇上冷下来，再打再罚也不迟。

丽妃正想顺着纯妃给的台阶往下走，却见唐姈一脸诧异地问：“丽妃姐姐为何要动怒？是妹妹方才说错什么了？”

纯妃忙在后头悄悄拉了拉唐姈，但唐姈恍若未闻，唇角漾着笑意，眼波流转，眸光潋滟：“大魏推行女诫，民间良家子皆受教诲，更别说是宫中后妃……”

她掩唇：“莫非丽妃娘娘没学过？”

丽妃脸上顿时青红交加，头发似也要竖起来一般，她落在唐姈身上的目光如要喷出火来: “好你个贱婢！本宫有心饶你不敬之罪，你却得寸进尺！”

丽妃是南府歌姬出身，因长得美艳被皇帝宠幸，后生下皇长子，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她空有一身美貌，却愚蠢至极，处事不知分寸，说话不看场合，爱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惹得旁人厌烦。

纯妃知她性子，立刻道：“唐美人慎言！丽妃娘娘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唐姈毫不畏惧，她的笑声落在雨中，如廊下风铃，清脆动听：“纯妃姐姐，嫔妾只是就事论事，哪儿知晓丽妃娘娘会对号入座呢！”

丽妃的目光犹如一柄利剑，狠狠地剜向唐姈，片刻，她口中迸出两字：“掌嘴！”

素心领命，三步并作两步，摁住唐姈的肩就要往下按，初纭顿时怒火中烧，却见唐姈对她摇了摇头，她心中虽一万个不愿意，却也只能握紧拳头，眼睁睁瞧着主子一下就跪在冰凉的地上。

素心稍一犹豫，丽妃喝道：“你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要本宫亲自动手？”

话音刚落，唐姈雪白的脸颊上便已经狠狠挨了一掌，细嫩的脸颊上出现五个鲜明的指印，她肌肤本就娇嫩，因而显得愈发触目惊心。

但她犹自不怕，仰着头冷冷道：“我虽是采女出身，但父亲好歹也是一方知府，不比一些戏阁出身的下贱坯子，由得旁人随意作践。”

丽妃自封妃之后，平生最恨人提起她的出身，好似生生比旁人矮了一截。此时又当着她方才奚落的纯妃面前，她愈加气得浑身发颤，指着唐姈厉声道：“掌嘴！给本宫狠狠掌她嘴！”

纯妃为唐姈求情：“丽妃姐姐息怒，唐美人是新晋嫔妃，自然有礼数不周的地方。眼下掌嘴也掌了，教训也吃了，不如就此作罢！”

见丽妃毫无停手之意，纯妃咬了咬牙：“此处离宣政殿不远，若再闹出大动静来，怕是会惊扰圣驾。”

丽妃一个醒神，恨恨瞪了纯妃一眼，立刻让素心住了手。

但她心中愤恨难消，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唐姈。

“一个小小的美人，敢对本宫出言不逊。掌掴之罚可免，但本宫今日非要让她吃个教训。”丽妃指着唐姈，眸色微凉，“唐美人轻狂骄纵，肆意犯上，若不好好教导规矩，只怕仗着陛下的宠爱要翻了天，本宫便罚你在这儿跪上一个时辰！”

见纯妃还欲再言，丽妃冷然道：“纯妃是打算陪她一起受罚？”

纯妃缩了缩肩，似乎被丽妃吓住了，她身旁的婢女玲珑扯了扯她的袖子，附耳低语：“娘娘，不值当为一个不相关的人，得罪丽妃娘娘。”

纯妃张了张嘴，最后将话吞回肚里。

丽妃唇角含了一分得意的笑，戏谑道：“纯妃若是过于空闲，可随本宫回钟粹宫，为太后抄佛经祈福。”

丽妃拿出为太后抄写佛经来说道，纯妃自然不敢拒绝，只好应承下来。

玲珑搀扶着纯妃的手从唐姈身旁经过，走出几步，纯妃又忍不住回头看唐姈。

只可惜唐姈从始至终都垂着眉眼，并未看见她于心不忍的模样。

初纭早就按耐不住，见二妃去得远了，忙上前去搀扶唐姈：“主子快起来，这丽妃也未免太猖狂了些，您如今正得盛宠，她竟不给您半分薄面。要奴婢说，您方才就不该拦着奴婢！”

唐姈拂开她的手，摇头道：“丽妃娘娘让我跪足一个时辰，我就要跪满一个时辰。”

任凭初纭再如何浪费口舌，唐姈都只是固执的摇头。

雨越来越大，仿佛一盆水兜头而下，从头到脚浸满凉意。她摇摇晃晃地跪在瓢泼大雨中，只觉身子冷，心更冷，但这样的寒冷却让她的头脑愈发清醒。

初纭不断变换着油纸伞的方向，为她遮风挡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唐姈身上，她的面色渐渐开始发白，眉头也紧紧蹙起。

额角渗出的冷珠一点点从发梢落下，红唇也失去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