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48

终于还是来了。

现在的地点，现在的场景，现在的时间节点，现在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天选之时。

空旷的角落，只有我和边伯贤两个人，沉默地面对面站着，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我几乎可以数清楚他低垂着的纤长眼睫。

“你到底喜欢我吗？”

他这样问我，手里还拎着那杯尚且温热着的巧克力奶茶。

他的眼底沉淀着几分莫名的悲哀，又小心翼翼地被遮掩着，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就知道了答案的结果。

心底依旧是那阵不可磨灭的内疚。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我脑海里突然毫无预兆地蹦出这样一个想法。

“先喝奶茶吧，”他倏尔松了口，略显生硬地转了另外一个话题，和上次的逃避一模一样，“你让我自己想一会儿。”

“我不想骗你。”我接过他递来的奶茶，小声说，“我真的不想骗你。”

“我知道。”

他这句话一语双关。

我一时没想明白他这个“我知道”回答的是哪个方面。

边伯贤轻轻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如鲠在喉般极困难地开了口：“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这么久？又为什么要答应我不会和我分手？”

“为什么？”

“为什么？”

我捧着奶茶，脑海里思绪万千，每一条交错纵横的线逐渐穿插交叠成了一句句完整的话语，但那些拼凑出来的话在对上边伯贤那双略微潮湿的眼睛的那一刻又忽而一一湮灭了。

他的每句话我都没法回答。

“朴熙，我从来没有这样对一个人过，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恨不得把我的一切都给你。”边伯贤说，“我对你的好，你难道一点点都没感受到吗？”

“小熙，你说实话，你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吗？”

“那我应该怎么做？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我快把我的心都挖出来给你了。”

他这样说。

他的语气不仅像是在说出那些压在心底已经很久了的话，更像是在点醒自己。

点醒他自己。

更在点醒我。

“边伯贤，”我低头吸了口奶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我们分手吧。”

“我就知道，”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可是下一秒他翘起的嘴角就又迅速落了下来，像是生气一样用力地向下抿去。

“真没意思。”

我依然垂着眼，不敢去看他，“对不起。”

“我不想要对不起。”

他轻轻地拉住我的手指，指尖凉得像是刚从冰潭里捞出来一样，“你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好不好？”

我僵硬地被他握着手，“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小熙，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我不想分手。”

“多看看我吧，小熙。”

“求求你了。”

其实我们班有之前和边伯贤谈过恋爱的女生。

是一个很开朗独立的女生，平时在班里总是很热情，也很活泼，对着谁都是一张甜甜的笑脸，给人一种她永远都会乐观向上的感觉，再加上长得也好看，特别讨人喜欢。

当时的边伯贤正是风流正盛的时候，谈过的女朋友能排满一条街，外加上每个“女朋友”都只相处了短短几天，名声实在不太好，但是这一点都不影响边伯贤轻而易举地就把她追到了手。

陈荷艺兴冲冲地去八卦过，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认真，像听课一样专心致志地听女生讲，看那架势只差拿笔记记下了。

“明知道边伯贤只是玩玩，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唔……可能是一时被美色所诱惑了吧哈哈哈。他长得很帅啊，感觉就像是希腊故事里的阿修罗，声音也好听，也会哄女孩子开心，应该没人能拒绝和他在一起的请求吧？”

“可是……”

“没事啦，”女生明媚地笑着，“我知道他不是真的喜欢我，我会留心的，玩玩而已嘛，我不会真的上心的。”

结果在第五天边伯贤提了分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个女生如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了。

她变得低沉、敏感，日复一日地郁郁寡欢，每次只要见到她，总是能看到她在对着边伯贤的照片发呆，我也再也没有在她的身边见到过边伯贤。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来人间游历一番，又回到了那个触不可及的神坛。

而现在神明却在小心翼翼地拉着我的手，说着那些自损光辉的话，有了他以前所从来没有过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