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画2

方离眼睑一抬，眼神冰冷无比，她不仅知道他的名字，竟还知道他姓袁？！正欲开口再问，谁知那女人竟顾自转身，往更深处黑暗中走去。

跟着那女人走了许久，既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也未见四周有何动静。双手捏了一路的法诀已经疲惫僵硬，便两手轮换着放松。

怎料想左手才撤下，那女人骤然停住脚步，方离猝不及防，险些撞到她身上，心中大骇，他们竟打的是这个主意？

“且慢，我有话与你说。”那女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沉静安详的脸庞，眉目慈祥，竟带有几分悲悯。

方离怎容她借机加害，左手飞速抬起，正要捏诀，那女人惊恐地抬起手臂，以广袖遮挡自己以及怀中婴孩，疾声道：“络一，我是李淳风的夫人！”

方离微微一惊，左手落下，右手剑指藏于袖中却仍未松开，道：“放下吧。”

女人小心翼翼地放下手臂，不安地看了方离片刻：“我是端娘，淳风是我夫君。”

九凤诀下，没有鬼怪敢说半句假话。确认了身份，方离双手交叉抱拳行了一礼：“婶婶。”紧接着问道：“淳风伯伯在哪？”

端娘低头啜泣了片刻，缓缓抬头，眼神变得空洞，仿佛陷入了心中的幻境：“当日，淳风收到你父之珩的书信，带着全族乘船出海躲避追杀。我们本打算寻一个无人的荒岛，谁知刚入东海，海面上白雾四起，淳风惊觉，起了一卦。卦象说了什么我听不懂，只记得有蛇。”

“螣蛇？”

“后来开始下雨，”端娘陷在回忆之中，“大海变成黑色，惊涛骇浪，船沉了。淳风将青玉竹和月华镜留给我，他拼尽最后力气把我们送入青冥水境之中。他……他……”

说到此，端娘仿佛突然魔怔，双瞳骤然放大数倍，布满整个眼眶，变得极度骇人，过了片刻方才恢复正常：“他沉入海底了。后来入境的亡灵告诉我，他被一个法力高强的神君镇压在这海底，永世不得超生！”

方离眉头微皱，内心涌起强烈的不安，十七年前究竟发生何事？竟请动神君镇压一个凡人？“十七年前李袁两家究竟为何被灭门？”

端娘的双眼仍旧空洞无物，盯着方离所在的方向惊恐喃喃道：“不能查，不能查……”

看着端娘沉溺在往昔幻境之中，方离抿了抿嘴，从袖袋中取出离火珠，靠近端娘，左手简单结印，离火珠红光亮起，散发出如春风般温暖和煦的热气。

片刻之后，端娘终是恢复了神智，看向方离的目光重新变回温柔祥和：“络一，淳风要我想办法告诉你，当年之事，知情者已经神魂俱灭，家眷牵连者也皆已往生。你万不可再牵涉其中。”

方离缓缓弯起嘴角，那一笑却是苦涩：“那么婶婶你呢？你徘徊在这青冥水境，只是为了等我来，告诉我不能查？”

端娘被这一问呆住，仰天大笑，旋即目光变得凛冽：“不，我希望天理昭彰，恶魔伏诛！”

在无边的黑暗中，借着离火珠微弱的红光，只见端娘伸手探入婴儿怀中，摸索了片刻，取出一面铜镜，镜子吸收了离火珠的光芒，发出幽幽蓝光。铜镜背后雕刻月桂团云纹，正是月华镜。

这却不是普通的月华镜，那镜子上下两端各镶嵌一颗八面骰子，骰子的八面分别用算酬刻画出八个数字。那骰子非玉非石，竟是龙骨打磨而成。

“这是你祖父之物，今日交还给你。”端娘转头看向身后的黑暗，“我身后便是幽冥司，凡人溺水身死之后，随百川东流入海，进入青冥水境，入境后七日内必须过黄泉水道，入幽冥司，否则便会永远困在这船上不生不灭。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青玉竹叶是唯一可以任意通行的钥匙，还请你归还。”

说着抬手指向方离身后，“你若要走出这水境，出口在那边。能否出去，全凭你自己。”

“还有一事，”端娘犹豫了片刻，嘱咐道，“我与淳风尚有一子在世，十七年前在紫阳宫学艺，躲过一劫，望你寻到他。他名唤九书，身上有一个玉环，刻有‘九九归一’四字。”

方离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下意识退了半步。

却听端娘继续道：“我们两家曾为你和九书定下娃娃亲……”

方离连忙截下：“打住。婶婶放心，我会帮你找人。至于其他，恕我不愿意。”

端娘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目送端娘带着同样困在楼船内的亡灵走向更深处的黑暗中，方离轻诵往生咒，“愿尔等远离灾厄，再生长乐。”

穿过舱门回到甲板上，竟发现远处出现一座山，烟波缭绕，有飞鸟盘桓，便如蓬莱仙山。方离瞳孔微缩，自己果然仍在水境之中。抬头看向船顶白茫茫的太阳，与他进入船舱时处在同一位置，这船舱内的时间竟是静止的？

转身再去看船舱时，面前景象竟变成一幅画，而自己又回到了船尾楼隔间内。

“能否出去，全凭你自己。”可是要如何破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