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隋侯之珠
正苦恼着站在一颗桃树下,就看到远远地有人小跑着来找她。
她开始以为是红霜找到合适的树了,等来人走近了才发现是卫常。卫常喘着粗气道:“姑娘,王上召见。”
骊姜只好梳洗打扮一番,跟着小内侍去了兴乐宫。
兴乐宫里,秦王只是沉着脸端坐着,并不说话,也没有叫她跳舞。见她来了,让人添了碗盏,指了指对面叫她坐下。
两人奇特地对坐着,像在一般酒肆一样。
骊姜抬袖为秦王添酒。
等骊姜倒完酒,秦王发话了:“可否给寡人讲讲你的家人。你的父亲母亲,还有你的姐姐和哥哥。”
这话问得突兀,骊姜想了一会,说道:“奴婢其实有些记不清了。父亲在我五岁就去世了,不久母亲也去了。似乎父亲母亲都很温柔。只是因为姜戎亡国,我们寄人篱下,父亲有些郁结。”
“我小时候总看到父亲和他的黑骏马在一起,有时他只是抚摸着马头沉默不语,有时和母亲一起在沙漠里骑着马慢慢地走。父亲还曾带着我在沙漠里策马狂奔。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只是迎着风躲在他怀里不停地笑。”
赢则看见她眼睛亮亮的,眼里像是有一汪清水,陷入了回忆。
“母亲呢,对我和哥哥有些严厉。我小时候最讨厌喝牛乳,觉得腥,母亲每次斗会看着我把一碗牛乳喝下去。我记得小时候和男孩子打架,母亲虽然回家以后数落了我一大堆,当场却拉着我的手就去和他们理论。”
看她说着说着有些怅然,赢则岔开话题:“为什么和男孩子打架。”
骊姜调皮一笑,“忘啦!那时候太小啦。大概是因为他们讲我们家的坏话吧。”
赢则看着她,表示自己在听。
骊姜闷闷地接着道:“后来父母去世了。我就到了姐姐家。”
她看赢则露出同情,故作轻松地说:“不过姐姐十分爱护我们,童年也算得上是无忧无虑。”
“姐姐大我十五岁,拉扯着我们两个弟弟妹妹,倒是像妈妈了。明明那时候也不过二十出头,却要周旋在丈夫家的一大家子人中间。姐姐又聪明又飒爽,比我见过的所有草原英雄都要让我敬佩。”骊姜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
她见赢则只是听着沉默地饮酒,不由得发问:“王上今天如何想起问奴婢家人了?”
赢则沉默了半晌,说道:“只是好奇别人家的父母兄弟是如何相处。”说完又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等了一会儿,就在骊姜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的时候,赢则又开口了:“我原来总想着母亲是无条件信任孩子、爱护孩子的。最近却常常觉得父母子女一场,也不过是看缘分深浅。人活在这天地之间,总还是孤独的。所谓至亲,都不过是恰好被老天爷摆在一起而已。”
骊姜听着这感慨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口安慰道:“天地宇宙广袤,能被摆在一起也是缘分,缘分深浅不如顺其自然。”
她心里腹诽,秦王这种高高在上、整天被人围绕着的人都要说自己孤独,那自己这类真的身世飘零的人又怎么办。
嘴上却柔声道:“王上若是孤单烦闷,尽管召奴婢来。奴婢愿意永远陪着王上。”
赢则不以为意,哈哈大笑:“善!今天美人就留在这诺大的兴乐宫,陪寡人通宵饮酒。”
骊姜也举杯相对,又为秦王布菜温酒。
赢则话虽这么说,却一会儿就让宫人收了酒食。又遣人铺开笔墨,奋笔疾书。
写完之后,他把笔递给骊姜,双手拿起写满字的锦帛,反复看来几遍,发了出去。
做完这些,他又问骊姜:“去过蜀国吗?”不等她回答继续说:“听说蜀国有一种稀少的山茶花,花香淡雅醉人,色泽如隋侯之珠,蜀人因此起名叫白月珠。明日咱们就去看看。”
见骊姜讶异,赢则伸手掐了一下她脸,说:“明日一早就出发。”
骊姜受宠若惊:“王上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千万不要因为奴婢耽误了正事。”
“并不费事,寡人顺路。”赢则看了展挂在右侧的地图。
骊姜只好问:“那可以骑马吗?”
赢则听了哈哈大笑:“寡人本打算让你同乘坐车去的,骑马嘛,也不是不行。谁让美人心急如焚想去见一见这蜀国山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