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已是夜深时分，楚荇却依然了无睡意。新年的头一天也不知道宋谦勤身在何处，正在做什么。先前宋三夫人凌厉的气势和离去时凝聚在眉间的戾气也总是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宋谦勤在家时，楚荇压根不会注意这些，因为万事都有他挡在前面，三房人口分宅而居，鸡毛蒜皮的小事干扰不到她，大到关乎朝堂的事自有宋谦勤出面解决或是与弟弟们沟通。

而今他出征在外，就像一堵护着自己的墙被突然拆掉了。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虽然被全方位护着的时间不长，可是一旦被护着过，再要自己重新立起来就难免会多思多虑，还有想念那堵远在千里之外的“墙”。

远在千里之外的“墙”正在营帐里呼呼大睡，实在是太累了。因为在中北大营点兵耽误的时间超过预估，后半段的路程都是超负荷行军，只为按时到达北境。

到了北境后又发现此地的十万大军战力低于预期，靠着天险守城还勉强可行，若要驱逐蛮族，夺回北境实在是不够看，于是又进入了地狱模式的练兵，从主帅到大头兵无一例外。

当然不论多么地忙，宋谦勤还是十分想念楚荇的，主要是楚荇的存在感刷得太好了。那一大把平安符都被宋谦勤塞在了枕头底下，军营里的枕头就是稍微厚点的布，隔着那层布宋谦勤都能闻到平安符带着的香火味。至于楚荇做的小袄更是被宋谦勤日日穿着，刷足了存在感。

因为昨晚失眠严重，楚荇起床时已接近中午。在宋谦勤出征后不久，楚荇就改了规矩，早上管事们准时把账册放在花厅便告退，午后楚荇处理完再让丫鬟们把账册以及新指示反馈给管事们，若有十分紧急之事便通过大丫鬟诗情报给楚荇。

楚荇初定这个规矩倒不是为了睡懒觉，而是为了锻炼身体，在院子里跑圈打拳自然是不行的，她通常躲在帐子里练瑜伽。一次不小心被大丫鬟诗情发现了，楚荇正愁怎么解释，诗情竟然换上秒懂的表情啥也不问就退出去了。楚荇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不过她自己脑补正省了自己编谎话的精力，也就由她去了。

诗情脑补楚荇那些奇怪的动作是受孕的偏方，争取下回将军回来一举得男，于是不仅没干预过她，还致力于给她打掩护，不让别人知道，毕竟那些动作实在是太奇怪了，不一定每个丫鬟都像她这样既忠心耿耿又有超强的接受能力，传出什么闲话或是阻了主子的受孕大计就不好了。

虽说初定此规矩是为了锻炼身体，不过时日一长，因为上午的时间自由度增加，楚荇起得越来越晚。后来又加上诗情死守房门，不许其他人未经通传就进入内室，更是让她睡得肆无忌惮。

下面的仆人未经通传不敢进内室，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诗情除了管事们报上急事也不会打扰她，丢了多年的懒觉竟然就这样找了回来。

此时的楚荇还不知道这一时的懒觉将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祸事，对于这失而复得的懒觉她是十分喜爱的。

由于失眠，楚荇今日起得比以往还要晚，诗情听到内室传来的动静，通禀一声得到允许后才往里走去。因为入眠得实在太晚，即使睡到了快午时，楚荇还是有些头昏脑涨。

洗漱过后，吃完早午饭，又处理完家事，楚荇跟平时一样拿起医书研读。这项活动也是宋谦勤走后才出现的，他刚走的那几天，楚荇整个人都怏怏的，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还是一个不全天着家的人，她却感觉自己的生活空了许多，连白天都提不起做事或者玩耍的兴致来。

幸好后来及时惊醒，抑制了自己越来越抑郁的情绪，拼命地找事情转移注意力。她把琴棋书画试了个遍，最后发现医书是最能吸引她的，尤其是有一次看到了一本古书上记载的奇方，楚荇回想起以前接诊的病例，第一次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此后她就经常用医书打发时间，正好府上有个医术高超的李大夫，既是熟人又藏书无数。宋管家李大夫等人早被楚荇先前的状态吓到半死，要知道先夫人就是这样身体逐渐变差的，不然照她最初健康的身体也不会怀孕怀得那么艰辛，最后难产而亡。如今见楚荇终于提起了兴头，脸上也有了笑，不仅毫不吝啬家里的书，还在外四处搜罗，一切以夫人高兴为准。

这段日子以来都是各式各样的医书陪着楚荇，因为感兴趣再加上有过从医经验，每次楚荇看医书都会十分投入。

可是今天她拿着这本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宋三夫人眉间的戾气被她越想越严重，以前看过很多例子，极小的不平都有可能成为祸家之源，更不用说宋三夫人那犹如实质的恨意了。

虽然不想沾事，但人在局中岂能完全置身事外，最终楚荇还是决定管一管宋家三房那摊子破事。要管事就要确定源头还有自己到底想管到何种程度，不能瞎插手，事没管成反惹一身腥就不好了。

她决定先探探情况，当下便写了拜帖，派人送到宋家三房。

宋三夫人看着手中来自楚荇的拜帖，颇有些莫名其妙，这是大嫂第一次递拜帖给自己，而且帖子上也没说什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