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责
姜宝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她后爹在屋里骂人,声嘶力吼,恨不得把屋顶给掀了。
“你怎么那么蠢!脖子上长的这个东西是一点不会转吗?他问你要长命锁,你就给啊?现在大宝被退婚了,全村人都在耻笑我们,你知不知道!”
姜宝妈的声音细得跟蚊子一样,边哭边说:“我哪知道会这样……他一开始没说要退婚,直接问我要东西……”
“他要你就给?!”
“人家是军队里的大干部,是党员,他伸手问我要,我肯定就给了啊。”
“再大的干部那也是跟大宝订过亲的,是你女婿,你怕他个球啊!”
“我……”
姜宝妈被痛斥一顿,完全不想为自己辩解一句,甚至觉得这事儿确实是自己做错了,内疚自责的情绪涌上来,哭得更大声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现在亲事黄了,谁给登月介绍工作?他今年都上高三了,难道你希望他毕业后跟你一样在农村种地吗?!”
……
屋子里的叫骂声和啜泣一直持续着,金美红陪着姜宝站在外面,面上尴尬得很。
“大宝,那个……我先把车推回去。”金美红找了个借口,想先离开。
“好,美红姐你放完车就过来吃饭吧。”姜宝脸上依旧挂着恬淡的笑容,仿佛并没有被屋子里争吵的两个人影响。
“……行,我马上就来。”
金美红说是这么说,但是来不来就不一定了。毕竟人家两口子正吵架呢,虽然她没听明白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但是现在掺和进去总归不太好,说不定会引火烧身。
等金美红一走,姜宝就淡定自若地进了堂屋。
她家是真穷,屋子是夯土墙黄泥屋,屋顶盖的茅草,一到下雨天这屋里就跟个破筛子一样到处漏雨,冬天风刮得猛一点,墙上都能给你豁个洞。
所幸现在是初秋,天气不冷不热的,住着没那么难受。
姜宝进屋后,刚刚还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郑有墨忽然像被人提住了脖子,猛一下禁了声。
等看清楚是姜宝后,再次怒火中烧,手指着她的鼻子,“你这丫头死哪儿去了!你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被退婚了你知道吗?!”
姜宝轻飘飘地答了一个字:“哦。”
这敷衍的态度直激得郑有墨发癫。
“你说你长这么大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啊!田里的活儿不干,在家里也不洗衣服做饭。出去赚几个钱还就紧着自己花,都不知道孝敬父母!对你弟弟也不爱护!
“现在连婚都被退了,害我跟你妈被村子里的人看笑话!我看你就是个天生赔钱的货!”
郑有墨是姜宝的后爹,四十来岁,长得矮胖且敦实,脸盘子大,五官小,尤其一双眼睛,像是两粒压扁了的乌鸡白凤丸。
他视力不好,鼻子上架一副酒瓶底厚的眼镜,头发抹了油往后梳,天天穿一身白衬衫灰裤子。看起来挺文明的,但是这会儿对着姜宝破口大骂,唾沫星子乱飞,比原始人还野蛮。
姜宝站在离他八丈远的地方,看着他那张肥厚的嘴一张一合,说话时脸上肉都在颤,直嫌弃地犯呕。
一直等到郑有墨把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姜宝才敢往里走。
她无视了屋子里的两个人,径直走到灶台边,从堆着碗筷的角落取出几只干净的红油漆盘,然后将今天在国营食堂买的饭菜拿出来,按菜类倒进不同的盘子里。
姜宝自进屋后,李秀兰仍旧不停地在哭。
李秀兰是姜大宝的亲妈,年轻时长得清秀素雅,也算一家有女百家求。后来嫁给书记姜建安的弟弟姜福,给姜家生了一对儿女。孩子刚落地,姜福就因不慎落水溺死了。
丈夫死后,李秀兰被姜家认为是丧门星,把她跟姜大宝一起撵了出去。回到娘家后,娘家也不待见她们。
姜大宝五岁那年,娘俩苦不堪言的日子终于出现了一丝转机。媒人上门给李秀兰介绍了个对象,就是郑有墨。郑有墨那时候刚跟前妻离婚,带着个儿子,在公社初中当老师,居民户口,吃供应粮。
李秀兰听了别提多高兴,以为自己撞上大运了,连夜就搬进了对方的破茅草屋里,连一桌喜酒都没办。
结婚后,郑有墨做起了甩手掌柜,让李秀兰伺候他吃喝拉撒。李秀兰不仅毫无怨言,还甘之如饴。
只不过,李秀兰既要忙田里的活,又要照顾孩子,还要伺候郑有墨,没多久,人就瘦成了个麻竹杆。加上在田里风吹日晒的,一张脸变得又黑又糙,全然没有了年轻时候姿容清丽的样子。
姜宝有时觉得这个女人挺可怜的,但是很多时候又觉得她可恨。
因为她一点不爱惜自己,也不爱惜姜大宝。
她嫁给了郑有墨,把郑有墨的儿子当成了宝贝疙瘩,什么好东西都省给他。大队每年每人就发一丈五尺的布票,她把自己跟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