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里的谈话
“我赞同,”酒保说道,“爱情是自由的一部分,当然了,爱情本身也是一种束缚。”
这酒馆里只有我一个人不是哲学家吗?塔利亚晕乎乎地想。
“孩子,虽然我很想听你讲更多关于你的工作和你的姐姐的事,但请允许我把话题往最初的方向轻轻拽一拽。”
雷昂先生拿起桌上装有“同情”具体化实体的罐子,又从袖子里抽出一根细绳,把绳子在瓶口处绕了几圈,打了几个结,又把绳子两段也系在一起。
“你可以委托信得过的人,把它们定期寄给你的老板,这些同情大概可以抵你两个月的工作成果。”
“谢谢你的好意,先生,但问题是……哎?”
塔利亚看着眼前从一个变成两个、又从两个变成四个的雷昂先生,忽然忘了自己刚才想问的是什么问题。
我不能再喝了,她想。
“没关系,不着急,孩子,慢慢想。”雷昂先生说着,把瓶子挂在了塔利亚脖子上。
塔利亚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把刚才雷昂说的话努力回忆了一遍。
“罐子……两个月……火焰标记……哦,我想起来了!我是要问,这该死的标记要怎么去掉?”
塔利亚挽起袖子,她胳膊上的火焰标记正在熊熊燃烧。
“哦,这不难,孩子,就像洗纹身一样。我恰好认识一位技艺精湛的师傅,她就是专门给人洗纹身的,去找她吧,她可以帮你。”
雷昂掏出一本口袋书,翻到第六十六页,然后撕下这一页,递给塔利亚。
“给,这是她的名片,上面有她的地址,‘鬼知道’大街404号,离这儿不算远,你把胳膊上的标记去掉之后,然后跑得远远的,叫你那可恶的老板气炸肠子。”
“哦,如果你们的目的是让她的老板肠子气炸,”旁边一位顾客满脸通红地举着杯子,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只要让她的老板每天看看新闻就行了,保证三天之内他的肠子就会被气炸,我的肠子就是那样被毁的。”
“谢谢你的好意,先生,”雷昂先生斟酌着说道,“呃,我们会认真考虑您给的建议的。”
“什么建议?”满脸通红的顾客疑惑地问。
“没什么。”雷昂说。
满脸通红的顾客冲他们举举杯子:“祝你们健康!”
“您也是,先生,祝您健康。”
送走了这个醉鬼,雷昂又转身面对另一个醉鬼。
“这位醉鬼——抱歉,我的意思是这位年轻的女士,请你收下这张名片,还有这罐同情,如果你已经决定要辞职,就勇敢地去做吧,生命太短暂了,要趁还来得及的时候去做想做的事,晚安。”
塔利亚迷迷糊糊地接过名片,把它贴着自己的鼻尖仔细地看,因为距离太近,上面的字模糊不清。
她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把名片塞进了口袋,举起左手指着雷昂先生,像每一个喝醉后说话拖长声音、声音忽高忽低且含混不清的人一样说道:
“为什么你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简直就像是你一直等在这里要帮我一样!”
章鱼雷昂先生此时已经戴上了帽子准备离开,他看着塔利亚指向他的手,心中翻腾起一股自尊受到侵犯的热浪,但他很快原谅了她,摘下帽子,礼貌地说道:
“年轻的女士,我很想说这一切都是命运之神的指引,是善良的天使派我来拯救你脱离苦海,但事实是,我是个四处做生意的商人,行李随身携带,什么古怪玩意儿我都有,如果今晚为我痛击那位蒙面顾客的人不是你,而是什么女巫的话,我也可以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蝾螈的眼珠、蜥蜴的尾巴、跳蚤的唾液和螳螂的牙齿送给她,让她回家煲汤喝的,所以你遇到我,只是一个美丽又幸运的巧合,我无意害你。”
他说的句子太长了,也太多了,喝醉的塔利亚理解不了,只能呆呆地望着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然后更大幅度地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雷昂先生在塔利亚空洞目光注视下,逐渐变得局促不安。
最终,他妥协了。
“好吧好吧,我修改一下自己的话,如果今晚替我报仇的人是某个女巫而不是你的话,我也可以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蝾螈的眼珠、蜥蜴的尾巴、跳蚤的唾液和螳螂的牙齿送给她,让她回家煲汤喝或是熬一锅毒药给随便什么人。”
“总之,”雷昂先生对塔利亚说,“等你清醒之后再好好考虑考虑。记住,孩子,人生苦短,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因为人不论做什么选择最后都会后悔,还不如图一时痛快呢。”
说完了这些之后,章鱼雷昂先生重新戴上帽子,把桌上堆的东西重新装回口袋,然后站起身,礼貌地向塔利亚抬了抬自己的帽子,转身离开。
雷昂先生走后,塔利亚眨了眨眼,就把他和他的话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又喝了一杯威士忌,感觉整个酒馆都开始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