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大雪情,潇潇满空散
回到晚自习,糖果一反常态放下试卷,聊起了前后桌这几个月。
一百多天,恍如昨日,我们从陌生变得熟稔,在最好的时光相遇,即使没有一帆风顺,可也是世事常态,尤其是感情的常态。经历,就是财富,一辈子花不完的财富。
我们写过的纸条,糖果都留着,整整塞了一大书包。她给我一条条翻,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后来怦然心动,又一点点刻骨铭心。有冷有缺,终是过眼云烟,时间筛在记忆里的终会只有暖和满。
晚自习结束,又多了一大把纸条,塞进书包,鼓鼓囊囊。
糖果背起书包,指着窗外,问我去不去染白头。
我望望周围,略有迟疑,却还是跟上糖果疾步,闯入风雪。
半天过去,大雪依旧不依不饶,洋洋洒洒。落于繁华的印记,转眼便销声匿迹。
糖果看着我,眼里也飘过雪:“也算一起白头了吧。”
我点点头,抓起她的手,塞进口袋。
风把雪裹得更紧,砸在额头,冰冷、刺疼,让人忍不住想逃。
糖果偏偏抬起头,沐浴在风雪中。坚毅的侧脸突兀得陌生。
我陪着她,从餐厅走到教学楼,从操场走到宿舍,越走越慢。
她说谢谢,会一直记住我的好。
我说干嘛啊,莫名其妙。
她回答雪真美。
雪中的糖果也美,被雪迷了眼,半面风霜,半面泪光。
“我要走了。”糖果的语气像白水一样,没有任何味道,连“对不起”都平淡无奇。
雪花继续在发端抖落,消融赶不上积聚,却照样可以滑下脸颊,掩人耳目。
“对得起!”我咆哮。
糖果收起余光,喃喃自语在呼啸中微弱成了沉默。
不远处宿舍楼前,风撑开雪幕,一辆白色轿车在一片白茫中忽隐忽现。
我不由自主攥紧口袋里的手,像小孩藏着零食,怕被抢走一样。
糖果没有挣扎,一动不动,橡皮泥一样任由捏成各种形状。
可越是这样,越没理由挽留,我凭什么阻碍她的飞翔。
一念之间,一驰一张,口袋已然空空。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想挽留,想道别,却抬不起沉重的手臂,就像知道抓不住纷飞的雪花。
糖果没有哭,挂着苦笑,挥手倒行。
我喊她把书包留下。
她说我背不动这个书包。
是的,确实背不动,它载满了糖果整个青春的重量。
她叫我坚强。她说这不是难过,只是习惯太重,卸下来就好。
我没有身份。我装作路人甲。我远远望着。
行李早收拾好,装了车。
风雪里糖果纤弱的身影跑到车窗边讲了几句,又跑开。
我期待她,却不期待她会留下,只期待近一点看看,好好道个别。
风雪铺天盖地,卷着路边的灯摇摇欲坠。我直勾勾盯着车那边,半天没见糖果出现,我猜宿舍里落东西了,也可能和舍友道别。
正胡乱琢磨,再发现糖果时候,她已经离我很近了。
我条件反射式惊慌,环顾四周,确认无好事之徒后,糖果已经到了身前。左手缩在衣袖里,右手拎着一壶热水,手背冻得惨白。
她摆出一个五味杂陈的微笑,指指上面,问我见过夜空的云吗,遮星蔽月的云。
我抬头,仿佛是有不一样的黑在飘动,如果那是云的话。
再回过神来,眼前只剩孤零零一个水壶和一本日记。
不远处绞起大片雪雾,两盏后尾灯,猩红刺眼。
她走了!
迟到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没有一朵鲜花,没有一个礼物,没有一句我爱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来得及得到。只匆忙丢下一片真心,狼狈不堪逃离。
我欠她,一份还不完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