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曾想有个家,理由很简单,简单到荒唐——多把钥匙。
于是千辛万苦有了自己的家,又有了自己的车,一大把钥匙叮叮当当。
又不知何时,一把一把拆下,不在随身,轻装简行。
知足所以安逸,上班、玩游戏、洗碗、睡觉。周而复始,兴致日益衰落,到索然无味,至生无可恋。
我的存在是为了孝敬父母、组建家庭,还是升华,成为国家的一部分生产力?茫然不知所措。
上网查了查,大几率抑郁。
我不信,怎么会抑郁,顶多忧郁。听说过不少抑郁患者跳楼、跳河、走失,我到不了那一步,那些巷尾佳话,我不传播,也难成源头。虽有病叶,但根儿正……我是这么宽慰自己。
我的网名叫债,大大小小软件都是,它跟了我十几年,还会更长。起初它只映射少不更事抛锚的情感,就是青春所欠,后来不挑不拣,所有负于他人他事的,通通囊括其中,只不过难以偿还的,依旧是最原始那份。
债的主体名叫唐果,我叫她糖果。我们前后桌,对她我是日久生情,她对我也不是一见钟情。
糖果家在石油矿上,英语非常好;字写得比标准的宋体有过之无不及;还有她乐于助人,心肠热,甚至烫。这是起初喜欢她的三个原因,可能还有,只是难以启齿。
糖果爱笑,大笑会漏出上面一点牙龈,干净不失可爱。我说她傻笑,一笑智商瞬间降低一半以上。她还一直傻笑,顺带翻起大眼瞪我。
我喜欢篮球,大球类在象牙塔属于泡妞必杀技,但凡五官完整、四肢健全会点球类杂技,基本都能一技遮百丑。似乎在天生不谙世事、缺乏运动细胞的女生面前,取长补短别具吸引力。
不过我倒是例外。跟技艺稍逊无关,只与命中注定相系。
高二期末考试,也许是运气好,多懵对几道选择题,被曾经断言“烂泥扶不上墙”的班主任提名离开最差的班,来到一个课间与课上一样安静,人人埋头苦读的“地狱”。
当初确实认为是地狱,人满为患、座无虚席,没有调皮生的逗趣插话,没有能打扑克牌的自习和上课时热闹得能淹没下课铃声的欢呼雀跃。只有附和老师引导的异口同声,只有周围耳语中的物理公式和积极举手、行云流水回答老师问题的“瓶子底”眼镜同学。
适应几天,感受到的除了学习压力,还有拥挤压力。六十多人横平竖直码得满满当当的B层班,相比原来四十人还轮流保有两位数逃课的C层班,拥挤程度不言而喻,想找个舒服姿势趴会儿,难如脚趾扯耳。
我被分在最后一桌,猜测有身高原因,也有质疑禀性难移因素。
跟我同来的还有孙强。
孙强,顾名思义,父母不在这一代抱有希望了。
本来C班可谓得天独厚风水宝地,滋养一代代高官子弟休养生息,且生生不息。奈何天公不作美,考试时孙强复制并进化了我的卷子,抄错的反而蒙对,最后以比我还高的成绩进入B班。
孙强其父身居要职,得知后喜大普奔,以为虎父无犬子,迷途知返后金子发了光,遂灯火辉煌、大设宴庆。期间不乏其人,以此为由,名烟陈酒,聊表寸心。其父自然轻车熟路,把“犬子”、“劳烦”、“费心”等词客气成了“笑纳”。
于是,个别正大光明又磊落的教师把客气当了真,为诲人不倦,屡次把睡梦中歪七扭八的孙强提起来,放墙角挂得笔直。
早习惯冬睡三九,夏眠三伏的孙强,生物钟被扰得面目全非,不假时日,原本胖乎乎的体型瘦了十几斤。
海里的洄游鱼,江里待不长。
孙强其母忧心忡忡,看着形态原本异曲同工的父子相渐露端倪,于是梨花带雨哀求其父:“德智体美劳,智没大成,体美一落千丈,不如C班全面发展。”
好说歹说终于把孙强重新调回C班,反正似锦前途早就板上钉钉,跟德智体美劳半点边也不用沾。
没有离别的悲壮,孙强把眼挤成一条缝冲我眉飞色舞,反倒我有些兔死狐悲,恋恋不舍。
“记得常回娘家看看。”我不奢望他能睡不着,即使这家伙醒着时候,四下讲的也都是我衣冠禽兽、作恶多端,可他的离开还是让我由衷感到孤独。
索性化孤单为力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读起圣贤书。
事实证明,孤单的转化效率还蛮高,成绩突飞猛进,周考从班里倒数第二,到倒数数半天,再到正数效率更高,进步一半以上。
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无不加深了再接再厉的信心,致使学习顺理成章成为这场恋爱的导火索。
而孤独的心,是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