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色刚刚擦白，叶稍上还带着透骨的寒露，旖旎只着了一身薄裳，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又冷又困。

她从未起的这样早，原本半夜就该将东西偷摸着带给蝶依，今早便能美美的睡一觉了，可昨夜不知怎的，侍卫将王府左右围的死死的，还说没有王爷手令谁也不能出府。说来也奇怪，昨夜父王和母妃没有用晚饭便早早睡去了，而王兄则是将自己锁在屋内一个劲的喝闷酒，却不知是谁惹恼了他。

不过，这也让旖霓钻了空子进了安陆王的书房，寻到了令牌。

她怀抱着几件婢女宫服来到挂着白匾的医馆前，扣了扣门。

门只轻掩着，她推门而入，喊道，“小狐狸精，本郡主来了！”

她又叫了几声，见无人应答，便兀自穿过废弃的诊厅、前堂、一方药园，终于在后院的一间旧屋内寻到蝶依。

只见身披麻衣的蝶依跪在鬼老头的灵位前，垂眸沉思，看样子是跪了一夜。

她这样沉静的模样让旖霓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呼吸，但算来官船就要到了，时间可不等人。她将几封信丢在蝶依面前道，“呐，山尽的信都在这儿，连那封被烧了半边的信我都给带来了，你快看，看完好上路！”

她又想了想，似乎在灵位前这么说人家的孙女不大好，便又改口道，“呸，是上船。”

蝶依的眸子在看到信时，久违的亮了起来，她将信一一捡起，看着信封上的五个字“柳蝶依亲启”，她便知道，这是山尽的笔迹，这是山尽写给她的信，这些都是。

她双手颤抖，小心的拆开其中一封，只见信上书，“吾爱蝶依”，方看了这几个字，眼泪便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他从没有忘了她。

他没有食言。

可笑自己还感激旖风在自己神伤时，对自己的关怀，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假的，是他早就预谋好的。

他明知道在爷爷走了，山尽是自己唯一的牵挂念想，他竟生生剥夺了她活下去的希望，连着村民们一起，他们可都是看着她从小长到大的啊！爷爷生前是怎么待得他们？

他们怎么忍心？如何忍心！

旖霓在旁边看着，头痛不已：若是按照她这般墨迹的做法，要一封一封的看完信，那得什么时候？

她打断道，“喂，我既已把信给你带来了，你是不是该准备动身了？卯正时分船便到了，时间不多了。”她狐疑的打量着蝶依，“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蝶依擦干泪，对旖霓深深的拜了个礼。

旖霓见她行过很多次礼，但这是第一次她拜得这样认真而又心甘。

“多谢小郡主将信带出给我，蝶依感激不尽，这就去准备行装。”她接过旖霓怀中的宫服，道，“此行既为了你我的承诺，也为了我自己。”

为了能早日见到尽哥哥，为了能离开这个冷漠的村子。

蝶依换上婢女宫装，只见淡白色的纱衣上绣着点点粉色桃花，纤纤细腰上再束上一条白色缎带，未施粉黛，却足以美得教人移不开眼。她将头发重新梳理了一番，头上只是戴着平日里的那支白花簪。

还记得鬼老头将簪子交到自己手里，目光慈爱的样子，他说，“爷爷喜欢看蝶依丫头穿艳丽的衣服，若是哪天爷爷不在了，你想念爷爷，就戴着这根簪子就好了，可千万别素衣缟布的。”

如今竟一语成谶。

红日喷薄，蝶依对着鬼老头的灵位拜了三拜，这才离开。

渡口边已然围上了一圈渔民，他们远远的看着，感慨着官船的华丽高大，讨论着今儿是个什么日子，如何会有官船靠近云云，全然未在意穿着宫服的蝶依。

这时，自船上伸下沉重的跳板搭在岸上，数名侍卫从船上下来，将人群隔开三丈远，紧接着，一个太监不紧不慢的迈着官步，踱了下来。

高高的船舷上依着数名云鬓花颜的女子，她们仪态婉约，目光垂视间仿若仙女下凡，也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村子。

指引太监于忠对看热闹的渔民翻了个白眼，继而清了清嗓子，道，“安王府秀女，赫连敏可在？”

“秀女在。”人群中一个婉约的女声应道。

村民们寻声看去，只见那女子着一身嫣红色宫装，衬得肤色愈发雪白，她莲步轻移，身姿款款，眼鼻深邃，带着迷人的异域风情。

她的身后，跟着低着头的蝶依。

村民们见之，皆目瞪口呆。

“嗯，声音柔柔盈耳，像是个美人，且近前来。”于忠道。

赫连敏穿过人群，径直来到他面前，对他盈盈一拜，“赫连敏拜见公公。”

“嗯，倒是个识大体的，不愧是安王府选来的人。”于忠满意道，“且抬起头来。”

赫连照做。

于忠啧了一声，异族美人，美得都是那样嚣张，这不是什么好事。他展开手里的画像，与面前的赫连敏